一顆渾身長滿倒刺的粗壯藤條從黑暗中乍現,向着蘇言之胸口刺去。
沈罂爻微微擡眸,眼疾手快,登時拉過蘇言之到身後,而後掌間轟出一道熾熱火光,斥退藤條。
那藤條頭部焦黑,心知在沈罂爻這裡讨不到好,轉而去捕殺粱天德。
衆目共視之下,那藤條穿透粱天德的胸膛,随後纏繞其腰部四肢竭力上挑,拖入頭頂的漆黑一片中。
“啊啊啊啊!!”宋玉珍驚恐地跌坐在竹筏上,大喊一聲:“天德!!”
“啊啊啊啊啊啊。”粱天德被藤條吊起來拖入頭頂黑暗中,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在衆人頭頂瞬間炸開。
蘇言之眼神錯愕,不覺蹙眉,黑暗中無數的殺意湧向他們,彼時,腳下竹筏不知覺間停了下來。
沈罂爻不以為然,對粱天德之死毫不在意,她冷哼一聲,“什麼東西在裝神弄鬼?”
說罷,她擡手蓄靈,爍目的火光自她掌心抛向頭頂的黑暗。
火光漂浮在上方,将淹沒在陰影中的事物盡數照徹,衆人瞳孔緩緩睜大。
無數黑色的藤蔓和荊棘枝條交織纏繞,結成一張巨大無比的網。枝條表面布慢倒鈎狀的黑色尖刺,使得整張藤網像是一張懲戒犯人的釘床。
而在藤網之上,屍體堆積如山,倒刺深深刺入屍體頭顱、眼眶、口腔甚至每一處關節,腐爛的肢體被強行扭折成痙攣的姿态。
暗紅的血珠正從屍體碎裂的血肉中滲出,沿着藤蔓的紋路緩緩流淌滴落。
憑借身形和服飾,可以推斷出,這是一群身強力壯卻被殘忍殺害,曝屍于此的男人。此等場景太過駭人,聞所未聞,簡直就是屍山血海的具象化。
“啊啊啊啊。”宋玉珍原本跌坐在竹筏上,她忽然擡頭,看清了藤網上一個個表情痛苦的屍體,宋玉珍大叫一聲抓住了田若若。
田若若嘴上沒有尖叫,但身體發抖不止,早被頭頂那些驚悚腐爛的屍體吓懵了,她閉上眼睛,強忍着胃裡翻江倒海,反握住宋玉珍抓住她手臂的手,聲線沙啞道:“别……别怕。”
沈罂爻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厲神,自然渾然不懼,但陡然看到這慘絕人寰的場景,也不覺瞳孔睜大,驚愕不止。
許是許久不曾嘗過生人血肉,自從粱天德被拖上藤網,碎屍萬段後,那些藤蔓如同從大夢中蘇醒的暴戾兇獸,聽到暗河上的動靜,紛紛從屍山中抽離,明明無目,卻讓人感到它們在虎視眈眈,目露兇光。
沈罂爻察覺它們的動機,沉聲道:“快走,這些妖藤食人血肉,數目龐大,已然成了氣候,若是它們全數清醒,一擁而上,我們恐怕分身乏術,當務之急,還是先從這個鬼地方離開才對。”
“你們先走,我在你們身後。”蘇言之輕推沈罂爻的後背,随後指尖凝光,于虛空中喚出金光熠熠的定風。
沈罂爻一刻不猶豫,拉着田若若和宋玉珍疾行到竹筏前端。
沈罂爻作為外來者,召動異世萬物難免受抑,但此刻她等不了那麼多。她揚手拂袖,以自身法力強行驅策暗河中無波死水。
竹筏立刻提速,但也因此驚動了更多妖藤,頭頂中窸窸窣窣之聲不絕于耳,在空蕩的河洞裡傳來嘈雜的回聲。
蘇言之立于竹筏尾端,手持定風擊退了無數上前來妖藤,但這妖藤似乎不死不滅,一波擊退,又有一波上前。
蘇言之劃破掌心,以自身血液淩空繪符,滔天烈焰在他周身熊熊燃燒,叫那些妖藤不敢上前。
但他血脈特殊,妖藤嗅察他血液中令萬靈興奮之物,不顧死活一般紛紛撲向火焰。
沈罂爻全力策水送筏,心中驚覺這些妖藤竟然沒有一株是攻擊她們的?!
“宋玉珍是不通仙術的凡人,若是為生人血肉精氣而來,攻擊她不是比攻擊蘇言之更來的容易嗎?可為何……”沈罂爻心中愁雲漸起,旋即轉身騰空而起,闖進蘇言之周身的火焰中。
“罂爻?你——”
蘇言之神色急切,眼睑随着每一次急促的呼吸而微微顫動,生怕她被火焰灼傷,可他來不及說完,沈罂爻自然而然地握上他受傷的那隻手,牢牢将他護在身後。
一冷一熱交疊,蘇言之能明顯感受到自己掌心的傷口正逐漸愈合,同時又有洶湧溫暖的力量注入自己體内。
蘇言之看着自己被沈罂爻握住的那隻手,嘴角忍不住上揚,他站在沈罂爻身後,明目張膽地瞄着她的側臉,不自覺抿了抿嘴。
在他身前,沈罂爻法力全開,靈光仿若煙花般肆意飛濺,帶走了沖在最前面的妖藤。而後她手執定風,以一化千,于一息之間誅滅萬萬妖藤。
“我本不想多事,奈何你們非要找死。”
沈罂爻霸氣出手,方才一哄而上的妖藤皆被誅滅,蘇言之偷摸捂住了自己心口,臉上笑得像花兒一樣。
許多妖藤被火焰燒斷,化成灰燼,那些困在藤網上的腐屍都稀稀落落下墜,掉入了深而靜的暗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