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千眠大口喘氣，一手抓着那人。靠得那般近了，她才勉強能看清女人的容貌。
果然是曾經教過她的老師，葉書甯葉老師。
“小伊！真的是你。”葉書甯也看清了她，聲音又驚又喜，不自覺舒展緊鎖已久的眉頭，朝伊千眠笑：“你怎麼在這裡？”
沒等伊千眠回答，她又反客為主熱情攬住自己的學生，心情難得從末世的陰霾之下抽離出來：“好久不見。高中過得怎麼樣？是不是又長高了？”
“好巧啊，葉老師。”伊千眠沒有正面解釋，抓着老師的手更緊了些，語氣也帶上急切與擔憂，“我為什麼在這裡不重要……霧裡那麼危險，老師你這是幹什麼？”
現在明顯不是叙舊的好時機，周身的白霧瞬息之間愈發濃烈，她們隻能長話短說。
“有個孩子還在裡面。”回想起誤入霧中的小女孩，葉書甯臉色沉下來。
“我們一起去找。”伊千眠對上葉書甯盈滿憂愁的眸子，神情堅定。沒等葉書甯反應過來，伊千眠已經拉起她繼續往前：“多一個人也是一份力量。”
況且她也不放心葉書甯一個人在霧中行走。
“等等……小伊？這裡面太危險了……”
葉書甯被磕磕絆絆向前帶去，猶豫着要不要掙脫開伊千眠的好意。伊千眠的話不假，兩個人她們能關注的細節更多，說不定可以更快找到那孩子。可然後呢？這般深入霧中，就算找到了孩子，她也不一定能夠活着回去，她知道的，也做好了覺悟。可伊千眠不一樣，她還年輕，還有着無限的未來，她不希望伊千眠被困在這裡。
“老師你也知道很危險，但還是跑了進來，不是嗎？”伊千眠突然停下來，回頭看她，聲音帶着讓人安心的魔力，“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麼，但那種事情不會發生。我們都會離開這裡的，活着離開這裡。”
“行。”葉書甯心知拗不過她，歎了口氣，加快腳步上前與她并肩：“但是遇到危險，你一定要優先保障自己的安全。”
伊千眠低低地應她。
再往前走，街道與建築都消失不見，視野隻留下無盡的純白。甚至不知道走了多久，又走了多遠。
她們在沒有方向的世界裡行走。葉書甯和伊千眠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嘗試去掩蓋心裡湧上的無端恐慌和感官傳來茫然不适，
“你是一個人來這裡的嗎？父母呢，他們會擔心你的。”
“現在不會了。”伊千眠輕聲道。不知是不是因為隔着霧，或者藏着别的情緒，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模糊不清，“……他們再也不會擔心、也不用擔心我了。”
葉書甯一怔。伊千眠迅速轉移話題，沒給她留反問的時間：“那孩子大概多大了？我們要找的那孩子。”
“五歲多的女孩，身高97cm左右，嗯，上次量是這樣……但是小孩子長得比較快。今天她上衣穿了彩色長袖，褲子是綠色的……”
異樣的低吼忽然從左邊傳來，打碎了一路以來彌漫在霧裡的詭異沉寂。這是那種怪物的聲音，伊千眠再清楚不過。靈溪告訴她，那是“霾精”。伊千眠腳步一頓，而葉書甯已先行一步擋在她身前。
往右邊走嗎？
伊千眠扯了扯葉書甯的衣角，用眼神示意她，一邊思索着用風去尋找孩子的可能性。
葉書甯點頭，她們放輕呼吸，準備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等一下……”
伊千眠抓着葉書甯的手忽然用力，她被釘在原地，目光灼灼看着那個縮在地上的小孩子：“那裡好像有個孩子。”
那大概是一個女孩子，披着長發，雙手環膝縮在地上，把頭埋在手臂裡。看不清衣服，伊千眠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葉書甯要找的路酉光。
“是小光嗎？”葉書甯順着伊千眠的目光看過去，“看不清……不對，孩子？”
“在哪裡？”葉書甯眯起眼睛定睛看去，什麼都沒有。
“就在……”
雞皮疙瘩忽然起了全身，伊千眠的話戛然而止。
不對……她根本不是用眼睛看見的那孩子——
是哪裡出了問題？
伊千眠僵在原地，眺望過去什麼都沒有，可那孩子的身形卻那樣清晰印在腦海裡……她甚至能感受到女孩顫抖的雙手和臉頰上半幹的淚痕。
“霧是不是散了一些？你看，它們好像在流動。”葉書甯壓住聲音，有些欣喜看向她。
流動的霧、逐漸稀薄的霧——
線索在那刻全部串起來，原來是她一直在無意識發動異能嗎。難怪能通過風的觸碰感受到那孩子。
“要往前嗎？”
“往前吧。”伊千眠朝她點頭。
她們屏着呼吸，蹑手蹑腳向前移動了一段距離，直到那孩子終于出現在了視野之内。
“還真有一個孩子！小伊眼神真好。”葉書甯誇她，眉間的愁色卻沒有散去。
“不是你要找的孩子嗎？”
葉書甯搖搖頭：“先把她拉起來吧，看能不能也帶她出去。”
幾乎是同時，那身形碩大的霾精注意到附近可口的食物，撕破霧的一角，從那白色的虛無中探出頭來。
“這、這是……”葉書甯面色蒼白，抿着唇不敢相信所看到的一切。她原本是想沖過去把孩子搶過來，可那怪物隻是輕飄飄看了她一眼，她全身的血液就仿佛被凝固，連靈魂也從現實世界所抽離，隻能被束縛在原地，動彈不得。
赢不了的……這種東西……
恐懼将葉書甯的每一個細胞吞噬。
她們怎麼可能打得過？怎麼可能從那種怪物的手中搶回孩子……
葉書甯大概知道那些人為什麼會在霧中失聯了。
早知道這樣……那時候說什麼也不讓伊千眠跟着了。
“小心！”伊千眠輕喝，葉書甯被困住的思緒瞬間被扯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