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杉狡辯:“我以為阿異前輩隻是很喜歡打棒球。”
橫谷無語:“隻喜歡打棒球的人,不跟人玩野賽,跑到沒人的學校做枯燥的體能訓練?”
拎着雙破球鞋走來的阿部津奇怪地問:“你們說什麼?”
三個人什麼也不說,隻是單純地盯着他看,讓他心裡發毛。
橫谷想了想,歪着頭說:“我們在你背後說你壞話,你看不出來嗎?”
阿部津翻了個白眼,将手擡高,作勢要摔鞋抗議,但他很快将手放下,把鞋丢到橫谷面前:“快換吧你!”
四個人沿着操場跑步,阿部津輕松地跑在最前面,橫谷跑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若杉和佐藤被落在最後。
佐藤調整呼吸,從牙縫裡提醒若杉:“你一會兒别傻兮兮地問阿異特招的事。”
若杉喘着粗氣問:“為什麼?”
佐藤快被這個白癡後輩氣死了:“如果阿異有把握,他會自己說的。總之你别問!”
若杉不甘願地說:“知道啦。”
跑完五千米,橫谷沒再做更多的訓練。他在标杆處拿着秒表,幫幾個後輩計時。
“阿部津的數據很漂亮嘛。”橫谷登記完最後一組:“不但很快,而且前後幾組數據很穩定,下降幅度不大。你們倆就……”橫谷遺憾地聳聳肩,沒說完剩下的内容。
佐藤躺在地上,喘息聲又大又急促:“我、我是……地、球人!”
若杉趴在鐵絲網附近吐着酸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阿部津拿着毛巾擦擦汗:“剛剛說了,你們跑不了就别勉強,結果一個比一個不聽話。真是……”他搖搖頭,表示無奈。
橫谷把記錄本秒表和口哨放在球場邊的長椅上:“好了,拉伸下腿,然後就回家吧。也不早了。”
說完橫谷去抓吐完了癱在地上的若杉,給他做按摩。
阿部津自己拉伸了半小時,然後去幫勉強爬起的佐藤拉伸。
橫谷問他:“你們訓練計劃怎麼做的?”
這個事情一直是佐藤和難波在溝通,阿部津不太清楚。但已經半死的佐藤大概是回答不了橫谷的問題了,所以阿部津還是慢慢回憶着回答說:“周末的訓練隻是周内訓練的補充,所以我們會根據周内訓練的不足,補充做些重訓,體能訓練,投球之類之類的。”
佐藤伸出手揮了一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下周起會加入瑜伽,練柔韌性。”
“什麼?瑜伽?!”阿部津震驚:“那個印度人的那種?”他雙手做出個吹笛子的動作,然後左右扭着:“這樣?”
佐藤無力地翻了個白眼。
橫谷知道的多一些:“你那是舞蛇吧。瑜伽不是把自己塞到罐子裡嗎?而且一般隻有女生玩,也不知道是什麼奇怪的愛好。”
佐藤想反駁,但他實在沒有力氣,一時間絕望的想死。
倒是若杉緩過來了,他解釋說:“瑜伽練柔韌性很好的。美國NBA有很多球星就用瑜伽練習柔韌性。”
佐藤艱難地開口:“加一。”
阿部津眨眨眼:“行吧。我會好好練的。”他的柔韌性一直是難波特别擔心的問題。如果他的柔韌性增強了,也許,難波會解除他的投球禁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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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來,新的一年開始了。去年夏天的好成績讓很多少年慕名而來,加入了棒球社。棒球社的成員居然達到了驚人的29個人!難波是東京醫科齒科大學畢業的醫學生,在這所破爛學校既是校醫室醫生,又是兩個班的生物老師,平時工作非常忙,在棒球社這裡待的時間就不長。阿部津作為隊長,就需要承擔很多隊中的閑雜事務,比如:和佐藤一起設計訓練菜單并交給難波審核,抓逃訓然後給逃訓的隊員灌雞湯,确定每個人的狀态,選出練習賽先發隊員,聯系合适的練習賽對手等等。
今天又到了給教練提交新訓練計劃的時間,阿部津走進校醫室。校醫室有好幾個不知道是裝病還是真病的學生。阿部津瞅了個間隙,趕緊說:“教練,這是下周的計劃。”
難波接過資料,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問:“好的。今天訓練結束你先别走,我找你有事。”
“好的。”阿部津利落地答應,然後走到醫務室最裡側,把一個背對着他的初一小鬼拎了出來。是棒球社的新成員。
“阿部津前輩!”小鬼奮力掙紮。
阿部津和善地問:“怎麼?哪裡不舒服?”
這個小鬼眼睛一轉編造借口:“昨天訓練時間太長了,我今天腿疼,就過來找老師幫忙看看。”
阿部津溫和地笑:“應該是昨天拉伸不足,我幫你按摩一下,就能緩解了。”說完,他屏蔽了這個小鬼的反抗,提着他把他按到了簾子遮擋住的床上。
“啊!啊!!”
難波充耳不聞,依舊認真詢問眼前學生所謂的肚子疼,到底是左邊還是右邊,上面還是下面,假裝沒看見他冒汗的前額。
随着幾聲慘叫聲響起,還在排隊看病的好幾個學生從校醫室逃了出去。
逃訓後輩終于開始求饒:“我好了!我不疼了!!”
阿部津的聲音從簾子後傳到前面:“沒事的。多按按可以更好的幫你放松肌肉,我不怕辛苦。”
難波面前的學生麻利地站起:“老師!我忽然不疼了。”說完不等難波回答就跑了。
等阿部津收拾完逃訓的後輩,發現校醫室中居然沒人了,特别吃驚:“你現在看病這麼快了?”
難波笑笑:“好幾個同學忽然都沒事了,真的看病的隻有兩個人,所以很快。”
後輩快哭了,他成了殺給猴看的雞:“老師,我好了,馬上去訓練!”說完就跑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老老實實回操場。
阿部津正準備跟着去看看,難波叫住了他:“現在這裡沒人,有件事可以提前說了。”
阿部津茫然地看着他。
難波笑:“青道高中的球探聯系了我。你有沒有興趣?”
像是一道霹靂閃過,阿部津愣住了。
難波從抽屜中拿出一份文件:“這是他們的球探高島小姐今天拿過來的。我們一起算一算,你上高中打棒球需要花多少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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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田完全不能不理解:“隻給你提了青道?橫谷前輩不是說有好幾所嗎?那個原田不是也說,稻實聯系你了嗎?教練為什麼不說?青道前幾年換了教練,去年他們居然在四分之一決賽就被菅田打敗了。教練為什麼隻提青道啊?!”
佐藤也青着臉,好像對難波教練不滿。
阿部津撓撓頭:“可能是因為錢?他們給的條件,至少能讓我打完高中棒球。”
柴田瞬間閉嘴。
佐藤眼睛一眨,把負面情緒咽下,從正面考慮着說:“青道這幾年成績不好,是因為新教練沒有獨立指導過球隊,指導思路目前還沒有理順。但再給他幾年機會,到我們高三的時候教練的執教思路也穩定了,進甲子園的機會一定會大很多。而且從去年秋天的比賽看,青道沒什麼像樣的投手,要是明年你去青道,機會一定比其他學校大很多。”
阿部津笑了笑:“不管怎麼說,我們還是要打出好成績。至少要進全國大賽,讓更多人看到,才會有更好的條件,不是嗎?”現在連都大會還沒開始,說什麼也未免太早了。
柴田握拳:“沒錯!一定要進全國大賽,沖擊頂點!”說完,他把握拳放在三人中間,“目标是———”
其餘兩人把手搭上去,一起說:
“制霸天下!”/“全國冠軍!”/“争霸全國!”
沒幾個字一樣,真的是沒有默契的塑料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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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時間一點一點劃過去,和去年那樣,偵查對手,針對練習,赢得比賽,分析比賽,總結經驗。
這個過程中,阿部津的身高越來越吸引人的注意。因為他身高增幅太快,難波擔心他受傷,所以嚴格禁止他投球。就算如此,他在外野的防守中表現亮眼,常常能直傳本壘,打率也很高,這也吸引到了越來越多的高中球探,甚至有的人還操着關西口音。
之遠國中終于再一次走到了關東大賽半決賽,赢過這場,就一定可以參加全國大賽了。
中午,阿部津剛吃過午飯,準備去教室寫作業,就聽見柴田沖過來:“阿異!”
“什麼事?”
柴田雙手扶着膝蓋喘着氣說:“青道今天預選賽輸了!沒有進四強!”
“哈?”去年不也沒進嗎?這是新聞嗎?
看阿部津還搞不清狀态,柴田一把抓過他就往外走。
“你慢點!”阿部津被柴田拖着,踉踉跄跄地走到了部活室,佐藤已經等在那裡了。
佐藤左手翻着手機,右手瘋狂地在紙上寫着什麼。
阿部津剛一站穩,就不懷好意地笑:“老師不是說不讓帶手機嗎?小心我舉報你哦~~”
柴田一腳踢上他的小腿:“這時候了,别嬉皮笑臉的!現在要說重要的事啊!”
阿部津翻了個白眼,把柴田一摟,拳頭抵上他的額頭:“阿柴你很嚣張麼!”
佐藤生氣了。他把筆一摔:“别鬧了!說正事!”
阿部津和柴田趕緊立正站好。
佐藤無語。他踢了踢前面的凳子,阿部津和柴田乖乖地坐下。佐藤歎口氣,撓撓頭說:“青道剛剛在八強輸給了一所都立高中,他們的王牌沒有出場,替補投手被對方打線打崩了。現在新聞說什麼的都有,有的說王牌不上場是因為與片岡教練的沖突;有的說是因為王牌受了傷。”
這也算新聞?有的學校還有隊員打教練的傳聞呢!阿部津不懂佐藤為什麼這麼重視。
“不管真相是什麼,青道棒球社的壓力肯定會很大。因為新聞甚至開始說‘名門已死’了!他們現在急需靠得住的投手,而又因為這樣的成績和負面新聞,除非他們去關東外的鄉下去找人,否則他們根本招不到優秀投手。如果他們想招募你,給的條件一定遠超其他球隊。所以,阿異,你要不要讓難波教練主動接觸一下?”
阿部津沉默了半晌,然後不好意思地摳了摳下巴:“青道應該已經聯系過教練了,估計很快就會聯系簽約了吧?”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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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遠國中還是沒能再次打進全國大賽。在第七局領先一分的情況下,難波教練依然沒讓阿部津上場投球。後輩投手被對方打出了再見安打,阿部津初中的棒球生涯結束了。
“咚咚!”阿部津敲了敲難波辦公室的門,沒聽到回應就直接拉開門,探進頭問:“教練你找我?”說完,他看到了一位身材很好的女性,驚訝了一下。
難波介紹說:“這是青道高中的高島禮小姐,她想和你談談升學的意向。”
阿部津走進辦公室,很有禮貌地緻意:“高島小姐,你好。”
“你好,阿部津同學。這次來,我正式邀請你加入青道高中棒球社。”高島推了推自己的眼鏡,然後将一份文件遞了過來:“這是我們的條件。”在這半年裡,他們終于做通了難波的工作,獲得了與阿部津見面簽約的機會。
‘沒進全國大會,也會特招我嗎?’阿部津看了難波一眼,難波點頭。
阿部津拿起文件,翻了兩眼,發現很多枯燥的内容他根本看不懂:‘啧!看來必須多學一些東西了。不過看懂文件需要學什麼?’他裝模作樣看了一分鐘,還是放棄了。他放下文件:“高島老師,我就一個問題,如果我選擇去青道上高中,我需要花多少錢?”
高島笑了笑,接過文件翻到某一頁,再遞到阿部津面前:“這裡。我們免費向你提供食宿,學費書費全免,免費提供校服,室内鞋,運動服,美術材料等等。所有衣服一年可以免費領兩套,額外的需要自己購買。棒球社中的球、球網、球棒、護肘還有頭盔你都可以免費使用。但棒球手套、打擊手套這些需要你自己買。棒球社隊服一年提供四套,運動背包兩個,但是釘鞋你需要自己買。”
阿部津看向難波。不說别的,連運動背包也提供,真的是條件太優渥了。
難波示意阿部津繼續聽。
“……所以,你最大的花費應該就在棒球手套、打擊手套、釘鞋還有日用品上。書費一學期大概是兩萬元,釘鞋一雙好一些的大概7000元,硬式棒球的投手手套大概需要10000-80000元。”
阿部津沒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高島見狀,趕緊轉移到不刺激阿部津的話題上:“在你進入選手席後,隊伍能夠打進甲子園,學校會根據不同隊員的貢獻,提供一筆獎勵金。根據甲子園的成績,獎勵金額度也會有不同。這是所有隊員都會有的獎勵,并不針對你一個人。”
雖然條件已經足夠優渥,可阿部津還是得确定下家裡的錢夠不夠。他抿住嘴角:“抱歉,高島老師。我還是需要與難波教練和媽媽再商量一下。”
高島理解地笑笑:“那你有興趣來青道參觀嗎?”
他遲疑了瞬間:“不了。我隻想找個地方繼續打棒球,而阻礙我的唯一的因素就是錢。如果這方面沒問題了,再說參觀貴校的事情吧。”
雖然早知道阿部津的家境,但高島還是很尴尬,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難波笑着解圍:“聽說貴校有兩個操場,隊員幾乎一百人,是嗎?”
高島得救似的松了口氣:“确實有兩個操場,不過現在高三學生退社,現在隻有67人了。”
難波說着客套話:“真是了不得的大社呢。”
高島說:“哪裡哪裡。難波教練也很厲害啊,才接手棒球社兩年,就能讓之遠國中打進全國大賽。”
聽見他倆假惺惺地商業互吹,阿部津悄悄翻了個白眼。難波趁高島不注意,踢了他的腿一下。
過了好一陣,虛僞成年人的社交流程總算走完了。
高島說:“好的。那我等您的回信。阿部津做決定後麻煩第一時間給我電話。拜托了。”
“好的。”
送走高島,難波說:“你等着,我給你媽媽先打個電話。”
說着他走出辦公室帶上了門。
阿部津翻了個白眼:‘還不讓我聽。’他無聊得不行,就在難波辦公室晃了兩圈,結果在書架上翻出了帝東和稻實的招生文件。他翻到了費用說明和獎勵金那頁,耐着性子看了半天入學金、生徒金、設施維護費、入住金、修學旅行備用金、減免機制,看了半天發現還是看不懂,于是癟癟嘴扔到了一邊。
“……是的,我覺得可以答應。”
聽到難波的聲音走近,阿部津趕緊把招生文件再給他塞了回去。
門被打開,難波進來,阿部津乖乖坐在凳子上。
“不過,片岡教練調教投手的能力比較差,他能不能給阿異帶來足夠多的成長也是未知的,這是最大的問題。嗯、嗯、嗯。”
阿部津翻了個白眼:‘好像我有很多選擇一樣。’雖然沒看太懂帝東和稻實的文件,但看着收費明目也能猜到就算是減免費用,他的花費也不低。
“好的,我知道了。”難波最後捂住話筒問:“你和你媽媽還有話說嗎?”阿部津把頭搖出了撥浪鼓。難波對着電話說,“好的,再見。”
難波坐到阿部津前面,斟酌着如何開口。
阿部津笑:“怎麼?有什麼不能說的?”
“你媽媽交給我們決定。”難波很是猶豫:“你要不要考慮去稻實?雖然收費有些高,但國友監督是專業的教練,可能對你的幫助更大。錢的事,我和你媽媽想想辦法。”
阿部津翻了個白眼:“教練!你再這樣我擔心你對我媽有想法!我會給麗醬告狀的!”難波自己也不是非常寬裕,阿部津可不好意思再花他的錢了。
難波頭上崩出井字,忍不住拍了下眼前這個臭小子的腦袋:“什麼話都敢亂說!”
打得根本不疼,阿部津随意地扒拉了下頭發,問難波:“所以我是上得起青道的,對嗎?”
難波點點頭,不知怎麼,看着有點難過。
阿部津笑得很高興:“那就簽吧。真的很不錯啊,我居然真的還有機會打棒球。我真的……很感激。我不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