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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部津朦胧中聽到紀美打電話的聲音,腦海中懵了會兒反應過來已經回家了。一種安定感包圍住他。阿部津順勢用被子蒙住頭,又一次沉入夢鄉。等他徹底醒來已經早上十點半了。他又在被窩中充分的賴了會兒,才磨磨蹭蹭的坐起來。
“早上好。”紀美坐在縫紉機前笑着說。
“早上好。”阿部津迅速起來,推開門去看昨天買的雞肉,發現它還好好的挂在房檐下,趕緊拿回來放到櫥櫃上 ,然後才返回去疊被褥疊。
紀美跟在阿部津背後看他洗漱:“你昨天都沒顧上泡澡,一會兒自己泡一下。業務超市下午三點放假,後天早上才開門。你吃過早飯看看需要買什麼。”
阿部津在刷牙,含混着答應了。
紀美一直盯着兒子活動,看得阿部津有些不自在了,才抿了抿嘴角,對兒子說:“等一下我要去上班,今天晚上得留你一個人在家了。”
阿部津将口中的牙膏沫吐出來,震驚地問:“今天過年!還要上班?”
紀美無奈地撩了下頭發:“就是因為過年,舞會很多,我們工作室承接了幾個人的晚禮服。今天大家都非常忙,我需要陪老闆留在工作室,防止出什麼意外情況。”
阿部津張了張嘴,又閉上了。這是完全陌生的領域,他一點兒也不懂,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
紀美抱了抱兒子:“抱歉,阿異。”
阿部津雖然很不高興,但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摟着紀美說:“工作要緊,媽媽你去忙,我一個人沒關系的。”忽視掉語氣中的酸意,好像他真的挺支持紀美的工作似的。
紀美被阿部津的樣子逗樂了,她笑着承諾:“十二點半應該就沒什麼事了,我盡快回來。”
阿部津搖着頭說:“太晚了,不安全。明天早上我們一起去神社也是一樣的過節,别着急回來。”
紀美拍拍阿部津的肩膀,将反駁的話留在心裡,就轉身去換衣服。阿部津留在原地,慢吞吞拿起牙杯漱口。他不想過于表現出自己的依賴,以防紀美不放心,可心裡實際上很無措,不知該怎麼做。最後他三兩下洗完臉,扶着衛生間的門靠在那裡,靜靜地等着紀美出門。
紀美給了兒子一個敷衍的擁抱就出了門,隻怕自己意志不夠堅定,留在家裡丢掉這份工作。她一路小跑往車站去:‘要努力掙錢,讓阿異過得更輕松些。養個棒球少年好費錢啊。’
阿部津不大高興地坐在地闆上:‘什麼工作大過年的還得加班!為什麼還要兩年我才能拿到簽約金!’
他擡頭看到長桌上擺着的衣服,是紀美做的那套,已經做好了,就拿起來比了比,然後換上。衣服很合身,顯得他肩寬腿長,十分帥氣。阿部津照了照鏡子,輕聲說:“很好看哦,謝謝媽媽。”
紀美不在,他把暖氣關掉,吃過早午飯就出門去業務超市,買了好些肉類蔬菜,防止超市放假明天沒吃的。家中沒有電視,紀美把手機帶走了,阿部津一個人回家後很無聊,就開始看書寫作業。天漸漸黑了,阿部津把筆扔在一遍,趴在桌子上,不想起來開燈,隻有牆上的鐘表顯示着時間的變化。
窗外漸漸熱鬧起來,有小孩子尖叫着大笑,有煙花的光從窗戶外映進來。阿部津猛地坐起:“過年了啊!怎麼能這麼頹喪!”繼承自紀美的樂觀和堅強讓他打起精神。他打開燈,把紀美買好的拉花和彩帶拿出來,挂到牆上,總算有了些過年的氛圍,阿部津這才感覺到餓。家中像冰窖一樣涼,他不想開暖氣費錢,就開始煮湯做亂炖。蒸汽從鍋中冒出,熏得屋子暖和了起來。他把昨天的雞腿土豆洋蔥蘿蔔洗淨,随手切了幾刀,就一股腦兒扔進鍋裡,炖了二十來分鐘,做出來黏糊糊的一堆,就着鍋,應付着一口一口吃幹淨。
十一點後,外面越來越喧鬧,阿部津漸漸坐不住了。他把下午買的瑤柱貝類拿出來,煮荞麥面的湯底,然後把菜洗好削好切好,備好菜放在盤子裡,最後把涼菜的料汁調好。已經十二點了,他打開暖氣,拿起紀美買好的冷煙花下了樓。
今天沒有下雪,但比昨天還要冷。阿部津戴着衛衣的帽子,圍巾和口罩,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的,站在公寓前的空地裡等紀美。
他仔細觀察這些鄰居,有一家三口,有小夫妻倆,還有操着蹩腳日語的外國人,似乎是留學生,有說話磕磕絆絆的肥宅……
阿部津輕松的挑眉:‘一個能打的都沒有,看來媽媽住這裡很安全。’
過了會兒,他奇怪地發現,明明另一邊人很多,也很擠,但他周圍三米内卻一個人都沒有。
‘……原來這裡最不安全的不良分子是我嗎?’
阿部津自覺地離開院子,沿着馬路開始遊蕩。
等了好一會兒,路邊居民區的聲音都消失了,煙花的亮光也不再出現,隻有昏暗的路燈陪着阿部津。
“不回來了嗎?”阿部津對空氣喃喃地說。他有些失落,但也很慶幸紀美聽了他的話:“也好,要是回來也太不讓人放心了。”
他轉身向公寓走去,忽然身後有車燈照了過來。阿部津激動地轉頭,他害怕自己會過于期待然後失望,竭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這麼晚了,還是過年,沒有出租車的吧?’
車開着遠光,很刺眼。他擡手遮擋,車很快禮節性換成了近光。阿部津大概看到是一輛SUV,失望地耷拉下嘴角,繼續向公寓走。
車很快越過阿部津,在公寓門口挺住。車門打開,一個身影從車中探出來:“阿異!”
阿部津眼睛瞬間亮了:“媽媽!”
等放完煙花,回到家中,阿部津才想起剛剛那輛車:“剛剛是誰送你回來的?”
紀美一邊卸妝一邊回答:“老闆。”
阿部津回憶着剛剛開車的那位女士,烈焰紅唇,波浪發,大圈金耳環,犀利的眼神,贊歎着說:“一看就是很獨立強勢的女士啊!”
紀美咳了一聲,欲言又止。
阿部津奇怪地看媽媽。
紀美糾結了會兒說:“不是女士。”
“欸?”阿部津瞪大了眼睛。
“是女裝大佬。”
這下輪到阿部津咳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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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的假期很快結束,紀美再次給兒子收拾行李,這一次,她出門送兒子去地鐵站。
“媽媽。”眼看就到站口,阿部津忽然停了下來。紀美跟着停下腳步,看向兒子。阿部津鼓起勇氣,側着頭說:“最近有職棒的球探關注了我。雖然教練沒告訴我,但前輩和優醬說,至少有三支NPB球隊和一支MLB球隊。”
“欸?”紀美很吃驚,她一直知道兒子棒球打得很好,但職棒?這太遙遠太誇張了吧?雖然孩子一直吵着說打職棒什麼的,但夢想是這麼容易就實現的嗎?
阿部津忐忑地問:“媽媽,如果我加入外地的職棒隊伍,你會和我一起去嗎?”如果是以前,他很肯定紀美會陪他,但現在紀美有了自己喜歡的工作,還會一直圍着他轉嗎?他既希望紀美有自己的生活,又不希望紀美離他太遠。兩種想法在他心中撕扯着,攪得他不安。
紀美不懂棒球。她眨眨眼睛,明顯是被剛剛的信息沖擊得有些懵。
阿部津抿抿嘴唇:“媽媽?”
紀美感覺兒子似乎很緊張,笑着兩手抓住他的兩臂,想盡力安撫他:“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顆是什麼味道。”
她的笑容愈發燦爛:“我沒想到我能夠進高定工作室,30多歲了還能得到機會學習設計衣服。你在初中的時候,會想到你有機會成為職業選手嗎?”
阿部津緊繃的神經被紀美的笑緩和,他嘴角上勾,搖了搖頭。
“你不是明天就進入職棒。”紀美繼續說:“誰知道到時候我們會出現什麼變化呢?”
她看着兒子情緒平複,臉上出現了真心的微笑:“ 我們能做的,就是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好。這樣我們能夠選擇的餘地也會越來越多。不論發生什麼,不論我在哪裡,我的心永遠與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