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小湊停下了擦球棒的手,丸山和天澤停止交談,他們一起看向阿部津和禦幸。
從眼角瞥着故意氣自己的禦幸,阿部津伸出大拇指和食指,迅速彈了他一個腦瓜崩。
禦幸向後仰,沒躲過。
小湊勾起嘴角,繼續擦球棒。
丸山和天澤對視一眼。
阿部津彈完之後繼續癱在那裡閉目養神。
禦幸捂着被彈到的額心,有些莫名其妙。他想到阿部津會生氣,然後痛斥他,或者不能接受後輩提意見,不搭理他,或者惱羞成怒地揍他,卻沒想到隻得到了一個腦瓜崩?
‘事情就算……結束了?’禦幸不甘心被阿部津含糊過去,他決定換個角度提醒阿部津:“比賽中,投手必須要有獲勝的決心和必勝的意志。”禦幸咧開嘴角一笑:“前輩你在最後退縮了吧?”
禦幸的話未免也太多了,阿部津嫌他有些吵,就應付着說:“你說的對。”
禦幸再次被阿部津噎住:‘不會吧?這都不生氣?’禦幸對阿部津有些束手無策了。他抓抓頭發:‘怎麼這麼難搞啊?啊呀———怎麼才能跟他溝通啊?’
與前輩投手的溝通,依然是禦幸最大的痛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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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第二場練習賽也結束了。
丹波投完七局後,拿下10個三振,2次四壞,被打出4支安打,失2分。因為體力稍有下降,曲球開始不穩,八局上半,片岡換下了他。由伊佐敷繼投。
這讓丹波對自己很生氣。這三周,每周的三場練習賽都是三人各先發一場,阿部津隻差一局就全部完投,伊佐敷有一場完投,而丹波沒有一場完投。體力依然是限制丹波的痼疾。
被換下場後,丹波一直耷拉着嘴角。哪怕這一段時間每晚他都泡在重訓館中,體力也沒出現質的飛躍,他有點焦慮了。
“光一郎。”剛投完第九局的伊佐敷,剛挂上冷敷帶就問他:“今天晚上一起拉伸完,再做賽後分析?”
“我想做重訓……”丹波沉着聲音說。
伊佐敷不贊同:“你今天剛投100多球!重訓适可而止啊!别把自己搞傷了!”
丹波皺着眉,陰沉着臉,不甘心地點了點頭。
一旁路過的小湊調侃:“現在很有前輩的架子嘛。不說話還挺能唬人的!”
丹波驚了一瞬,耳朵變得通紅,可臉上沒顯得羞怯,皺眉耷拉嘴角的惡人臉勉強維持住了。
伊佐敷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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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禦幸還在練習接球。
投捕的配合,不是隻靠投手完成的。阿部津的滑切球一直在實戰中很少使用,失投率是重要原因,但捕手容易捕逸也很關鍵。
禦幸認為,如果昨天最後他能接好那個滑切球,他們在最後的配球也不至于那麼拘謹。于是,不肯服輸的他今天再次跑來加班訓練。
“嘭!嗒!”
發球機中的球以130km的速度飛出來,在本壘前猛地轉彎,向右打者外角滑去,幾乎橫跨了整個本壘闆。
“噗!”
禦幸順利地接到了球。‘發球機的球還是太有規律了些。接下來得試試一些提前落地的球的接球練習了。’
他站起跺跺腳,緩解有點發麻的小腿,忽然察覺有人在看自己。他擡頭,是克裡斯。
這個前輩正溫和地看着自己。禦幸繃緊嘴角,有些防備。
克裡斯笑了笑:“有空聊聊嗎?”
禦幸踯躅了一兩息,向克裡斯走過去。
克裡斯将一瓶飲料遞給他,是他常喝的那款。
禦幸道謝後接過,然後問:“前輩有事嗎?”
克裡斯笑着反問禦幸:“聽說你昨天因為配球和阿異吵架了?”
“沒有。”禦幸腹诽着這個謠言也太離譜了,臉上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他明明隻是在跟投手正常溝通,還失敗了。他揣測着克裡斯來的原因。
克裡斯瞟了他一眼,沒細究他的态度,但臉上的笑卻淡了下去:“阿異他對肩膀确實有些偏執,也因為這樣,教練的期望,隊伍的需求,都給了他很大的壓力。也許他沒表現出來,但我們作為捕手需要體會到這一點,不能繼續再給他加壓了。”沒有誰能比克裡斯更清楚這點了。
禦幸不認可克裡斯的說法:“以他的能力,明明就可以……”
克裡斯笑笑,截住禦幸的話頭:“教練不讓我和阿異搭檔之後,我想了很多。不論捕手怎麼希望自己能夠掌控比賽,比賽都隻能從投手球投出的那一刻開始。捕手最需要做的是給出最恰當的暗号,然後讓投手毫無顧慮地投出他最好的球。你是優秀的捕手,你應該能理解這點。”
禦幸壓下嘴角,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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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B操場中,阿部津小跑着整理思緒。最近三場練習賽他基本都是跟禦幸搭檔,強化了針對左打者的變速球和針對右打者的滑球,三振的比例提高了,但同樣,球數有時候會用得比較多。‘所以還是想辦法用好伸卡,讓打者打出地滾球嗎?’
有誰從操場入口進來了,可操場中太暗了,阿部津掃了一眼也看不清是誰。他沒在意,繼續思考自己的事。‘也不知道怎麼配球才最節省肩膀,又能同時很好地解決對手。明天和優醬商量下,然後和禦幸把配球策略盡快穩定下來。’他慢慢琢磨:‘雖說我們一定會被對手認真研究想去破解,配球策略單一容易讓對手針對。可穩定的配球也能讓防守的隊友心中更有底氣,而且就算是知道我們怎麼配球,他就一定能把我的球打出去嗎?’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阿部津沒留意,繼續慢跑着思考:‘市大三春天大賽沒拿到種子球隊身份,肯定會導緻亂鬥,也不知道會不會跟我們同區。要是繼續碰到,就有意思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情景,阿部津勾起嘴角。
旁邊有人趕了上來,阿部津瞟向身側,吓得向另一側跳去:“教練?!”
片岡眼角瞥了眼他,就越過他向前跑去。
雖然片岡什麼話也沒說,可阿部津主觀上就是從中看出了鄙視和嘲諷。他快跑超過片岡,擋在片岡身前向前跑去。
片岡抽抽嘴角,想揍死孩子的欲望變得非常強烈。他同樣加快速度,向外道跨了半步,想把這個臭屁小鬼扔在身後。阿部津不服輸地咬緊牙關追着他。
十圈過去。
片岡好整以暇地靠在鐵絲網上,用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阿部津兩手抓着鐵絲網,半彎着腰,喘着粗氣:‘可惡!節奏被教練影響了!’
大滴的汗從頭上往下淌,阿部津的肺像火燒過一樣:‘下次想辦法搞亂教練的節奏!氣死我了!’
跑步讓多巴胺分泌增加,所以片岡心情很不錯。他勾起嘴角,感受着風帶來的潮濕氣息,猜測着明天會不會下雨。
阿部津緩了好一陣,才直起身,喝完營養品,然後開始拉伸。他的柔韌性很好,劈叉後側彎腰,壓下胳膊去夠腳尖也絲毫不費力。他腿太長,直直地伸開,占了一大片地,片岡退了兩步給他騰地方。
片岡看着自律的阿部津,嘴角一點點垂下來。他将毛巾搭在小臂上,慢慢整理好語言,才說:“阿部津,你人生中有沒有哪一場比賽,是必須要赢的呢?”
阿部津停頓了下,換邊繼續拉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