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岡等着他的回答。
過了好一會兒,阿部津知道躲不過去了,才站起,認真地看着片岡,說出了自己的答案:“我必須赢過命運。我要去職棒,簽下大合約,讓媽媽不再那麼辛苦。”
片岡看向阿部津,他眼中充滿着決心。
‘隻有職棒這一件事麼?’片岡按了按額角。順着阿部津的思路問:“你的計劃這麼清楚,那你應該想過,以哪個身份去職棒吧?強打者還是投手?”
阿部津覺得這個問題很可笑:“當然是投手。”
片岡問:“你确定嗎?投手的職業壽命比野手少幾乎十年,目前聯盟的最大合約也屬于能防守的強打者。如果你的目的隻是簽下大合約,成為職棒選手,那轉職成為外野手才是性價比最高的方案吧。”外野手這個位置,對阿部津來說,一定非常輕松。從他投球跑壘打擊的數據看,他的力量、速度、反應能力都屬于頂尖,一定有能力成為大聯盟最強的外野手。這比他成為頂尖投手的可能性要大很多。而且,對于大聯盟的球隊來說,投一次休息五天的投手,肯定沒有天天上場打擊的野手更有價值。棒球遊戲中,投手是消耗品,但野手不是。現在青道棒球社需要阿部津作為投手出賽,但阿部津的未來絕不會隻有投手一個選項。從金錢,從肩膀消耗,成為外野手對阿部津來說,反而……
片岡居然和禦幸說了幾乎一樣的話。可禦幸之前那麼說,是因為那小鬼在故意說反話,而教練看起來很認真地這麼說,阿部津就有些生氣了。他繃直了嘴角:“教練,您認為我作為投手不夠優秀嗎?”
“不。”片岡很吃驚阿部津有這種想法:“你擁有天花闆級的天賦,也通過自己的努力将天賦兌現了,稱得上是我見過最優秀的投手。我隻是希望你好好想一想,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阿部津握緊拳。
片岡繼續說:“我當然希望你作為投手幫助隊伍打進甲子園。也是因為有你,我們今年的目标甚至可以定得更高。全國争霸的路上,你是最重要的版圖之一。可是,你知道你現在到底在做什麼嗎?”
片岡盯着阿部津的臉,說着他不想聽的話:“你對肩膀的擔心我很理解。”
聽到這句話,阿部津耷拉下嘴角。
“如果你的肩膀因為一些不重要的比賽而受傷,那麼你的未來怎麼辦?”片岡慢慢說:“如果你不能打職棒,不僅會是你個人的損失,甚至會是棒球界的損失。”
阿部津微張着嘴,驚訝地看着片岡,沒想到他對自己的評價這麼高。
片岡繼續說:“可是,阿部津,對勝利的絕對偏執,是絕大多數成功運動員的特點。你因為擔心肩膀受傷,逐漸失去了這點。你自己應該也知道吧?”
“不是。”阿部津說的很快:“關鍵的比賽,我會努力的。與前輩們一起去甲子園,也是我一直想做到的事。”
片岡的話很嚴厲:“可是,夏天的哪場比賽對你來說是關鍵的比賽?沖向最高峰,可是需要連續12場的單場淘汰賽!”
阿部津無話可說。
片岡低沉着說:“甲子園對你來說,隻是人生的一個簡單的節點。去不了對你來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同樣也不希望你因為比賽而受傷。”
聽着片岡的話,阿部津想說什麼,卻還是沒說出口。
“可有件事才是我一直擔心的。”片岡看向阿部津:“如果一直因為擔心肩膀,而在比賽中留力,那麼将來,你成為了不起的優秀選手,在關鍵比賽,比如世界大賽,經典賽這些比賽中,你還能用出全力嗎?”
阿部津愣住了。
片岡歎氣:“我希望你能全力以赴,争取每場比賽的勝利。”
阿部津緩緩深呼吸,然後似乎承受不住地閉上眼睛。
“我可以與你約定。”片岡說:“從今天開始,在夏天預選賽之前,減少練習賽的數量。另外,在西東京預選賽決賽前,一場比賽隻投90顆球。每場投完,可以給你四天的休息時間。”
阿部津沒想到有這個轉折,他睜開眼睛,怔怔地看向片岡:“可是夏天2—4天就一場比賽……”
“隊伍裡還有丹波和伊佐敷。”片岡說:“試着相信你的同伴吧。”
阿部津抿住了唇。
“如果我們能打進甲子園,我會申請讓林醫生随隊,你的投球數将由他決定。”片岡問:“到時候,如果比賽時我要求你盡全力,你能做到嗎?”
阿部津眼眶慢慢有些發紅:“我不确定……如果隊伍需要我,我……”
看出阿部津并不是不在乎隊伍,片岡勾起了嘴角。他說:“我會牢牢按照醫囑派你們上場的,你也不需要考慮隊伍的事。如果你擔心除了你之外,其餘投手實力不足,那就在夏天前幫他們提升吧!”
阿部津微仰着頭,将眼淚憋回去。然後重重點頭:“嗯!”
片岡走在會辦公室的路上,回憶着自己當年的王牌生涯,輕輕歎了口氣:‘比賽中的毅力和堅持……阿部津欠缺着可以嗎?希望我做的……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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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放下了心中一塊大石,阿部津腳步輕松地來到瑜伽室拉伸肌肉。
他做着弓式拉伸着肩膀,回味着教練的承諾。‘如果教練能做到他說的這些,我的肩膀負擔就不會太重。’之前因為擔心肩膀,阿部津強撐着,假裝相信自己哪怕優先保護肩膀,隊伍也能獲勝,實際上阿部津一直很有心理壓力。‘太好了。’他喜滋滋地換成穿針式。
忽然間,片岡的一句話再次沖入他的腦海。
【“你确定嗎?投手的職業壽命比野手少幾乎十年,目前聯盟的最大合約也屬于能防守的強打者。如果你的目的隻是簽下大合約,成為職棒選手,那轉職成為外野手才是性價比最高的方案吧。”】
阿部津停下,趴到地上。‘野手?’阿部津嘴角拉直:‘合約更高,職業壽命更長……麼?’
他坐起,雙腿盤起:‘我選擇棒球運動員這個職業,也不光是為了錢啊。’
他撇撇嘴。棒球的成材率實在是太低了。就算是阿部津再小心再小心,他都不确定自己能順利進入職棒。
‘排除掉這個因素,個人喜好的話,外野防守也就那樣吧。不過能把投手的球打出去很有趣……’美職棒中,為了避免投手因打擊而受傷,美聯的投手早就不需要打擊了。
‘當然,将球投出去更有趣……那要為了讓職業壽命更長,選擇成為外野手麼?’
他慢慢回憶:‘話說,我是為什麼成為投手的?’
【“阿部津,之前沒有問過你,最喜歡的位置是什麼?”
阿部津把爬在他身上的晴美抱下來,放在地闆上:“教練為什麼這麼問?”
“之前希望你成為投手,是因為沒有别的選擇。但現在隊伍中也有三個孩子能防守這個位置,你就可以選擇你喜歡的位置了。”
“嗯。”阿部津把再次爬到他身上的晴美提下來,舉起晃了晃。
晴美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投手位置很有趣啊。”阿部津站起,把晴美夾到胳膊肘下面,像是夾着個包,在屋子裡小跑了兩圈。
在晴美興奮的尖叫聲中,難波豎起耳朵,才聽到了阿部津的話:“一場比賽走向什麼樣,所有人都得看投手臉色。我可不想把比賽主動權交給别人。”】
難波教練怎麼回答的,阿部津已經忘了。他隻記得,難波麗拎着鍋鏟從廚房中出來,追打教練的怒吼。
【“難波有英!讓你看孩子你就這麼看嗎?!!!”】
而他當時好好抱着晴美在牆角看熱鬧。
阿部津不知道,回憶往事,他臉上的笑有多溫柔。
他隻是愉快地決定:‘反正教練沒讓我現在就做選擇,那就繼續等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