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美最終沒再說什麼教訓的話。她關心了下兒子的社交和生活,就離開了。在她不了解棒球的情況下,說什麼都是無力的。
她沿着馬路向公交車站走去,走到半路,忽然倒退了幾步,拐進一家書店。在書店裡轉了兩圈,她看着密密麻麻的棒球類書籍,有些頭大:“到底該買哪本啊?”
她問店員:“您好,我想知道,關于棒球受傷的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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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部津洗了把臉,對着鏡子仔細瞅了瞅,又清了清嗓子,确定看不出聽不出異常,這才向外野席走去。
第三局剛剛結束,比分是2-2平。
阿部津悄悄坐到青道衆人後方,沒驚動隊友。
在看台出入口站着觀賽的片岡看到他算是歸隊,就沒再把注意力放他身上,繼續看場内。
紀美的話纏繞在阿部津耳旁,讓他不能專注于觀看比賽。
【“你的手套比賽服訓練服什麼的,不需要我出一分錢。現在連球鞋都不用買,全是由青道負責。他們付出這麼多,就為了你的節約手臂不受傷,不認真比賽嗎?如果你不願意承擔責任,我們可以選擇不到青道來,占用他們的資源!你的契約精神在哪裡?!你的運動員道德在哪裡?!!”】
‘到底怎麼做才是對的?’阿部津将痛苦壓下,心中充滿迷茫:‘我自認自己沒有不認真比賽。可是……阿優,教練,媽媽,他們都不這麼認為。避免無意義的投球,避免手臂投報廢,到底做到哪種程度才是社會能夠認可的?做到哪種程度才不會傷害到我在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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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局下半,聖丘的進攻。
朋大中橋去年對青道時,整場比賽用了七個投手,亂戰赢了青道。
這七個投手中,在青道戰才暴露出的實際王牌河田,在這場比賽中先發。
他在去年壓制了青道近一輪打線,甚至沒讓東上壘。于是今年夏天,他獲得了一号背号。
他的球種很多,有直球,曲球,卡特,伸卡,滑球,指叉……不過有壓制力的也就隻有曲球和伸卡。
可捕手莫名很喜歡配卡特,而比賽開始後,被打出安打的,都是卡特。
禦幸有些疑惑,扭頭問克裡斯:“前輩。河田的卡特……”
克裡斯了然。他說:“去年河田沒投過卡特。可能是今年練習後投捕覺得卡特不錯,打算在實戰中磨練?或者是近期卡特質量很高,投捕對它比較自信?具體的情況,還需要他們前幾場比賽的數據才能做推斷。”
禦幸還是搞不懂:‘就算有這些可能,壓制力不強的球在淘汰賽中用的頻率這麼高,也未免太冒險了吧?’
他繼續問克裡斯:“去年秋天時,這個捕手的配球……”
克裡斯說:“去年秋天沒見過他。那時的正捕手今天沒有上場,就是選手席裡那個12号。他的配球和接球都不錯,不知道今年發生了什麼,讓他丢了正捕背号。”
禦幸看着場上的投捕皺眉思考:‘要是配球還是這樣随意,說不定赢的會是聖丘……’
兩人出局,一三壘有人,球數兩好一壞,打者是第八棒。這時,捕手還是要了卡特!
卡特球有壓制力時,确實是個很好用的球種。它的英文名叫‘cutter’,翻譯過來也叫‘切球’。它球速與直球相近,出手點與直球相同,很容易誘騙打者揮棒。右投手的卡特會有一個橫移,會切向右打者外角高的位置,或者切到左打者胸口。這樣右打者打擊時,會容易揮空;左打者擊球時,球會撞到球棒較細的位置,很難打遠。
不過當卡特質量不高時,橫移較小,這時它就是一個與直球出手點、球速、軌迹很相似的速球而已。就算瞄準直球打,金屬球棒也很容易将它打遠。
于是,聽到“垹——”的一聲,一三壘跑者起跑了!
小球果然被打得很遠,一壘跑者也有機會得分了!
中右外野手同時轉身拼命向後方跑去。
眼看球就要落地了,中外野手吉田大喊一聲:“我來!”
這時候隻能賭一把了!
右外野手聽到後繞到後方準備補位,中外野手伸着手套咬牙一撲!
球居然被接住了!沒有落地!驚人的美技!
這樣,打者被接殺,三人出局,已經回到本壘一三壘跑者沒有得分。
“哇哦~~”看台上響起驚歎聲。
同位置的球員精彩的表現讓西原坐直了身體。
克裡斯皺眉:‘外野手跟去年相比進步太大了。’
禦幸咧開嘴角:‘外野手救命了啊。’
阿部津聽到看台上的噪聲,視線慢慢聚焦,看向場内。場上的球員正在退場,阿部津就又繼續走神。
五局上,輪到朋大中橋的進攻。
聖丘投手日下有一手漂亮的螃蟹球,在接近進壘時會直奔右打者腳踝,很容易誘使打者揮空。
聖丘投捕剛開始的策略是,在兩好球前用速球追加好球數,兩好球後用螃蟹球誘騙打者揮棒。
于是,打者為了避免揮空三振,在兩好球之前積極揮棒。
聖丘投捕就改變策略,在兩好球前使用螃蟹球騙好球數。
打者這下認真等球,放過變化球不打……
總之,投捕和打者之間鬥智鬥勇,互相随着對方的策略而改變自己。
一人出局,二壘有人,打者是六棒。
第一球是外角直球,打者沒有揮棒,一壞球。
第二球内角直球,打者揮棒,打到界外,一好一壞。
‘……開始想打内角球了?’禦幸想。
第三球是關鍵的一球。兩好一壞和一好兩壞,對攻防雙方差别很大。
捕手慎重考慮後,放棄了螃蟹球,要了内角伸卡。他想着,不熟悉的球可能會騙到揮棒,這樣打者打到球的上方,打出好處理的内野滾地球來抓出局。
打者果真被誘騙到,揮棒了!
沒等捕手竊喜,場上發生了一件讓所有人瞠目結舌的事。
一件攻防雙方和看台觀衆誰都不願看到的事。
擊球聲響起,球砸落在本壘闆上然後彈起,直擊捕手要害,捕手立刻撲在地上。
看台上響起巨大的吸氣聲,好些腼腆的女生齊齊捂臉。
禦幸不自在地扭了扭身體,克裡斯把記錄本放在膝上坐直。
森田身體後仰:“雞飛蛋打……”
為避免這話太刺激自家兩個捕手,東一把拍到他身上,嚴肅地說:“說話看場合!”如果不看他那個有些扭曲的嘴角,似乎很像那麼回事。
喧嘩聲讓阿部津恍惚的眼神再次聚焦看向場内。
聖丘的捕手勉強站起,攥着拳在本壘附近慢走。打者抓着球棒,站在打擊區外,一臉同情看着他。
阿部津一眼就看出發生了什麼,不由抽了下嘴角,眼中泛出憐憫。
主審安慰地拍了下捕手,然後跑上投手丘去找投手聊天拖延時間,好讓捕手多休息一陣。
森田好奇地問伊佐敷:“這種時候主審一般給投手說什麼?”
伊佐敷一本正經回複:“我還沒碰到過。下次出現這種情況,比賽結束我會告訴你的。”
克裡斯和禦幸面無表情看他。
等了快一分鐘,時間拖不下去了,主審回到本壘。
阿部津雙手piapia拍上自己的臉:‘下一局可是你先發!不能再走神了!!不論媽媽說的話對不對,都要等這場比賽結束再做判斷!!!加油看——比——賽!’
捕手忍着痛蹲下。
出于可憐對方的心情,伊佐敷看了下捕手的名字:“安島啊……啧啧……”
兩好球一壞球,捕手擔心疼痛影響自己接球,就要了直球。
投手試着将球投到邊角。
小白球筆直飛向好球帶外角低的T點位置。漂亮的軌迹讓打者揮空!
可捕手居然還是漏接了!球從手套邊砸向捕手,某處隐隐的疼痛讓捕手本能下稍微避開了球,球滾遠了!
不死三振!
打者和跑者立刻起跑,捕手慌忙起身去找球,投手跑回本壘補位。可急切下捕手忘記了摘面罩,面罩影響了他的視線,讓他一時看不到球。等到他終于找到球時,二壘的跑者早已回到本壘得分。
伊佐敷撓了撓下巴:‘安島好可憐,要對抗本能被球砸……可是要是攔不下球……’他把自己代入場上的投手,想象自己的好球被捕手漏接,讓打者上壘,瞬間豎起了三角眼:‘emmm…………不那麼同情他了……’
場上投手叫了暫停。
‘本來應該是兩人出局的局面。’禦幸看向場内:‘現在變成一人出局,二壘有人,還失一分。捕手不能忍痛可不行……’他握拳給自己打氣,卻又不認為自己會像安島那麼倒黴,不願多想自己遇到這種情況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