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音鼻腔是淺淡的玉蘭香,她不禁想,扶光是不是每日都以玉蘭入水沐浴淨身。壓睫時,又想起她說自己身上的血檀味重了,顯得兩人又生分起來。
“既如此,多抱你一會兒腌入味好了。”
而在洛挽觥籌交錯的記憶裡,水天相接,日月同輝。
像是入了一場鏡花水月,扶光身體飄飄然地往下墜,直到身體一重。
“婉娘子醒了,快去請老爺和夫人過來!”看守在床邊的婆子叫喚着,扶光隻見一群小侍女忙前忙後。随後,洛婉揉弄着發腫的眼睛,開口時嗓子痛如針紮。
接着,華裳雍貴的婦人顧不得禮數小跑而來,雙手撫上洛婉的臉龐,她眼下的烏青是幾日輾轉難眠的産物,成夫人環抱住洛婉,眼淚一滴一滴砸落在她頸窩:“我的囡囡啊,你終于醒過來了。阿娘這幾日茶飯不思,天天去雞鳴寺燒香拜佛,想求那滿天神佛,一定要保你渡過難關。秋兒,你這就帶幾個手腳麻利的人去庫房把那盆南海紅珊瑚搬出來,拿去給雞鳴寺的住持。”
洛婉隻是輕輕拍一拍成夫人的後背,她嗓子痛啞,說不出一句話。
不多時,洛成勳才邁過門檻走來。扶光借着洛婉的眼睛去看,洛成勳不算高大,長須飄飄,金絲蟒袍。他眼睛鋒利,可面部的輪廓卻是柔和的。他眉宇間透着肅穆,不似成夫人那般喜極而泣,反倒是像看待政敵般看着洛婉。他輕哼一聲,将袖子一拂,斥責道:“瞧瞧你慣出來的孩子。”
成良玉頓時也起了怒色,道:“若非你硬要婉兒嫁給那不受寵的五皇子,婉兒怎會如此!”
“婦人之見!我這樣做,是為了整個洛家!如今閹黨橫行霸道,仗着聖上寵信無惡不作,而那宋思危又是什麼好東西嗎?!更是吃人不骨頭的東西!如今我等清流自成一派,已然是閹黨的眼中釘肉中刺,現下宋思危為掩蓋貪墨穩住自己閣老的位置,已經是要禍水吸引,摘了我們保全自己!聖上如今忌憚我們洛家,那宋思危又在民間散播我洛家功高蓋主。若再與太子聯姻,豈非自尋死路!”
“那你就要這樣犧牲婉兒去嫁給那個不成器的衛傾嗎?!”
“有何不可!君為臣綱夫為妻綱為子女之綱,莫以你的婦人之見妄評朝堂。況且那衛傾不論如何也能做一個閑散王爺,退居朝堂。偏生你們這些膚淺婦人總以為官居一品便是高枕無憂,伴君如伴虎啊!”
洛婉聽着爹娘争吵不休,隻默默地将目光移向那隻金籠子裡,有些蔫巴的百靈。她沉眸,又聞母親言:“那洛姝又為何能嫁給太子,洛成勳你莫要忘了,當年你仕途不順,是我成家拉了你一把。如今,你竟讓一個庶女嫁給太子?!”
“我要說多少遍,不過是讓姝兒嫁給太子做妾罷了!”
嘈雜的争吵聲漸漸被鳥啼聲掩蓋,洛婉看向窗棂,一隻獨特的麻雀正歪着頭盯着她。
那麻雀肥碩得像顆石榴,尾梢還有一抹鮮豔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