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宗看着顧燼堯遠遠走了,神情倏然更加肅穆,饒是對純狐景瀾重用有加,也隐然帶着凜冽陰森的寒意,令人不敢直視。
他便對純狐景瀾打探問道:“阿瀾找朕何事?”
“今上請看。”
純狐景瀾将手中的奏折遞與暮宗,垂眸繼續道:“臣在南安的暗探給的消息,據說有一批兵器在運押盛京路上不翼而飛,探子回報提到南安刺史在當地恐有貪墨之責,這折子與賬冊是禦史台的交由臣來遞給今上過目,此前所報則是關于這次南安制造的兵器不僅運押時不翼而飛,并且兵器質量十分劣質。”
說着,純狐景瀾命公公将劣質的長劍傳給暮宗看。
霎時,暮宗拔劍出鞘,隻見殿内寒光一閃,劍刃周身森冷逼人。
暮宗仔細過目以後,臉色頓時沉了沉,揣測道:“阿瀾以為,兵器不翼而飛究竟是什麼緣由?你的暗探可有查出些什麼?”
純狐景瀾知曉暮宗的心思極深,他質疑任何人,單憑暮宗肅穆且質疑的眼神就可以得出暮宗的想法。
“沒有今上的允許,臣萬不敢冒進,隻是聽聞南安刺史似是與都尉大人來往甚密,臣雖沒有直接證據,但有他們來往的賬冊,足矣說明他們私下交授,至于兵器不翼而飛的原因,臣不敢妄猜,聽暗探說是被江湖人士劫走。”純狐景瀾循序利誘地道。
“江湖人士?”暮宗思索了片刻後繼續問:“江湖人可有不軌行徑?”
暮宗自是心中有些納悶,幾年前早已清除頑固的江湖匪和坐山為王有二心的土皇帝,此時聽純狐景瀾的禀報,且不說真實與否,暮宗面色陰沉,顯然對此事耿耿于懷。
純狐景瀾淡定着,臉色随然,溫潤禀告道:“興許是未清除的餘孽,他們定有不軌之心,隻是臣納悶,前幾年徹底剿除山匪,如今怎還會有江湖人如此膽大包天,恐幕後有人操控。”
“這幕後之人一定要揪出,阿瀾你親自去盯。”
暮宗吩咐後,又心思難定,擔憂道:“顧燼堯說,遺孤七皇子傳言在北麟有下落,隻是雙魚符一日未找到,一日就不可确定旭七到底是死是活。想想也是朕侄兒,都是皇族連着血脈的族親,他父皇是朕堂兄弟,始終連着筋,朕也想好好彌補他。”
純狐景瀾眼底微沉,沒說話,思忖半響後,方道:“不論七皇子是否在世,這個消息定是不可透露給天下,否則人心之亂。今上念幽王是同族血親,沒有以叛亂殺害嫡脈仁宗皇帝為由趕盡殺絕已是仁至義盡,如今心存感念彌補七皇子是皇恩浩蕩,可今上且三思。”
“嗯,阿瀾說的有理。”暮宗很快就臉色大好,整個人輕松許多,他接着又道:“阿瀾,你親自去一趟南安,奉朕旨意秘密暗查,這次你就和顧燼堯一同去,若是有什麼動靜秘密來報。”
純狐景瀾意識到暮宗的深意,便當即示好,深深行了一禮:“今上放心,臣定會給今上探查一番真相,竭盡所能。”
暮宗拍了拍他的左肩,表面神情一派信任看好,卻試探口吻道:“朕始終相信你的能力,即便這些年你不在京,也是替朕做了不少事,你失蹤一事,想必做局可有發現點什麼?”
純狐景瀾面不改色,回答道:“回今上,是乃家族之事,為了一探究竟,臣也在暗中察看,絕不心慈手軟。”
暮宗目光陰鸷地鎖住純狐景瀾,探究衡量着他說話的真假。
靖安郡公府,棠香苑。
葉江瑤今兒身穿一件雅緻素靜的暗花淺色交領衫,她一頭烏青長發,隻用一根粉白的蘭玉簪子挽着一個小髻。
她淺淺喝了一口茶後,正打量着一位跪在地上的老婦人,半響後便叫人扶她起來。
那老婦人淚眼巴薩地看着葉江瑤,見她櫻唇瓊鼻,膚如凝脂,清純動人又眼若桃李,與女君甚是相似,便滿臉欣慰和愧疚交織着。
兩個侍奉的仆婦在旁勸說着老婦人:“且說出來,瑤姐兒定會做主,如今瑤姐兒執掌中饋,都是為了先夫人,您也是先夫人身邊的老人了,瑤姐兒始終相信您是被冤枉,如今被我們找到了,且好好說就是。”
老婦人面容早已被毀得面目全非,根本認不出原來的模樣,她的聲音也有些嘶啞,難辨言語。
“小、小...娘子,不、不要再問,老奴是個罪人......”
兩個仆婦離的近才能聽出老婦人在講什麼,給葉江瑤示意了後,葉江瑤放下手中的茶盞,起身來到老婦人身前,看着老婦人如今這副樣子,悲切痛恨交加。
這個曾經那麼深受母親信任的嬷嬷,好說侍奉在女君身邊的下人也是風光過,卻背叛母親,全是因為妥協了當年周言的威脅。
“嬷嬷不要愧疚,我知道當年嬷嬷有不得已苦衷才背叛了母親,但那人是脅迫嬷嬷家人,母親的身子不好,沒人幫襯,在府上失去了威信,嬷嬷為了自保罷了。”
葉江瑤繼續道:“隻是不知那人到底是誰?要說那段時日,總歸是有周姨娘照顧了母親,讓母親度過一段溫暖時日。”
說着,葉江瑤拿出一瓶疤痕膏,小心翼翼地給老婦人的臉上抹上,一邊用心着,一邊道:“究竟是誰要如此趕盡殺絕,殺人滅口,害的嬷嬷慘遭如此?難道是雲娘?”
見老婦人難以面對自己,她繼續說道:“如今沒有母親在,我身邊除了哥哥至親,就沒有可信任之人,小時候一直拿嬷嬷視如母親,到底嬷嬷也是盡心撫我長大,看您如今這個樣子,委實心疼。”
“我打聽過,嬷嬷的家人都不在,不知嬷嬷這麼些年是怎麼隐姓埋名東躲西藏?”
老婦人原是張嬷嬷,葉江瑤母親身邊侍奉的仆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