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狐景瀾眼睑半垂,一陣微風吹來,院子旁的池塘月色也不及他這俊美冷霜的面容,他繼而又淡淡看向遠處,唇角忽地噙着一抹淺笑,笑意涼涼。
“你是想說,傳言遺孤七皇子的母親正是我們純狐氏吧?”
月色下的純狐景瀾讓人琢磨不透,他半掩的神色似有笑意泛着一股凄豔,聲音卻春風溫潤,“慚愧,小時候逼着祖父與我說道,府上之人卻對姑母和那位七皇子全然不知。”
他靜靜站在那兒,眉宇間似是飽含了清貴憂傷感,好似生人勿擾一般。
葉江瑤深邃的美眸輕輕微動,看着他那靜處的身姿,孤傲得好似什麼都壓不彎他的背脊,她好像是第一次了解所謂的北麟少主,不知他究竟肩上有着怎樣的擔子,過往到底經曆如何的苦楚?
“大主必有自己苦衷,曾聽人提及,前朝皇後世代是從北麟純狐後族挑選,但北麟大主反對自己的女兒嫁給皇族,故此仁宗先帝娶了大主的女兒後,中間便發生不少的岔子,最後隻得隐瞞皇後的身份,這隻是我們棠、葉兩家知道的秘密,天下隻知皇後是宦官之家出身,事實并非如此......”
葉江瑤眼中劃過一絲了然,繼續道:“後來聽大母與我說,是大臣們忌憚北麟勢力,朝臣皆反對皇族再娶北麟後族,奈何仁宗先帝深愛皇後,然朝臣從未見過北麟大主的女兒,故此假作皇後是宦官的千金身份昭告的天下。”
純狐景瀾靜靜聽着,神色似泛着一層淡淡憂慮,葉江瑤側看着冷臉的他,眉間亦然有了一絲涼意,她不再說下去。
半響後,純狐景瀾清涼的眸色劃過一絲陰冷,淡淡道:“他們隻配活在他人的隻言片語中。”
為何他聞言這些,竟眼神裡充滿了冷意和一股稍縱即逝的怒意,這番苦楚滋味似乎是他替七皇子親自品嘗的一般,葉江瑤自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
葉江瑤一時啞了語。
純狐景瀾方意識過多沉浸自我,再看她時,臉色微微一松,吸了一口氣,擔憂道:“接下來前路艱難,若不是葉江煜在今上眼裡有價值,怕是早躲不過劫難,七皇子一旦被找到,棠、葉兩家保不齊是要被推上風口。”
“難為你替之擔心。”葉江瑤自是看着他留有一絲愧疚感,垂眸暗幽幽地道:“當年謀害仁宗先帝皇室血脈的,有棠、葉兩家參與,你不恨嗎?畢竟七皇子和先皇後是......”
沒成想,話剛落下,一向眼眸平靜的他竟有一絲波瀾微動,純狐景瀾的長睫垂下,月光也掩不住他黯然的神傷。
他苦笑了一番:“當年事情豈是幾句話說得清?即便沒有兩家的參與,金天族、純狐族也是逃不過今上的布局。棠葉兩家若不願,便也會成為被屠殺冤枉的罪臣。”
“夜裡涼,進屋吧。”純狐景瀾雙眸緊實地看着她,溫潤地執起她白嫩纖細的手,面露關切。
葉江瑤沒有再躲閃肌膚的接觸,擡眸緩緩看向他,眼眸微動,忽地又臉色微微的紅,淺淺地回應:“要我說,我們當前最緊要的還是盡快去往燕郊。”
純狐景瀾看着她倒覺得可愛了幾分,如此的良辰月色下,她竟一心還是想着正事,故此也透露出一絲心疼之意,“嗯,你們先去,今上命我去南安暗查,那裡離北麟近,屆時我會派人帶你們去北麟彙合。”
“也好,我們去燕郊先查查,看看西雁人的來意,再去北麟彙合順便一起查查七皇子下落。”
純狐景瀾隻覺她始終繞不開七皇子命題,他便露出了一絲擔憂之意,又很快隐藏于心,直到看着葉江瑤走進屋内後,他此刻的臉色變得冷冽,叫人徹骨。
次日,葉江瑤回到府上後,玉閣堂廳裡。為首的葉南沉着的臉色不乏露出了一絲擔憂,卻語聲偏肅穆道:“這時候回來,也不知提早報個家信。”
想必葉南一宿未睡,黑眼圈快要籠罩整張憔悴的臉,葉江瑤心下些許寬慰,卻也是沒半點好的口氣,冷冷回應:“父親怪我不報信,可父親怎就沒派人尋我,今兒還是被北麟少主帶回的府上。”
葉南本來壓下去的一肚子擔心瞬間騰起了一肚子的火,他憋着氣看向葉江瑤身旁站着的純狐景瀾,臉上才是露出一絲笑容,“多謝少主,府上設宴竟沒想到會遭此劫難,不知少主可有查探究竟?”
純狐景瀾打量了一番坐着的幾位姨娘們,當看向謝小娘時,她便小心迅速低着頭,看到周言時,她便端莊的端起茶杯,起身遞給了葉江瑤。
葉江瑤并未領情。
周言非但沒有見怪,反而面露謙和:“瑤瑤受驚,看你臉色憔悴,姨娘委實心疼,方才是公爺關心則亂。”
葉江離看着不過眼了,上前咋呼着:“二姐,父親也是擔心你一宿未睡,江離甚是擔憂父親的身子,你可千萬别再氣父親。”
葉江離不說話還好,這一開口竟将葉江瑤心中積攢的一把火給激起,隻是看到周言和顔悅色的,葉江瑤隻覺自己不能太沖動。
思及此,她便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謝謝江離妹妹的提醒。”
葉江瑤給葉南行了一禮,故意将自己的衣袖不小心露開,“父親,女兒經過一夜的生死,幸有人保護,否則今兒見父親的怕是一具死屍。”
葉南聞言,心中一緊。
他年事已高,經曆葉江煜的離世,更有他寵愛的葉江婵被處死,現如今再失去葉江瑤,且不說祖宗的根基毀之一旦,他這老身子骨怕是也扛不住打擊。
看到葉江瑤手腕上的傷勢,葉南心頭微動,便吩咐下人,“扶瑤姐兒回棠香苑醫治,旁的事再議。”
知春應道,小心扶着自家的姐兒回院裡去,葉江瑤回頭之際,隻見原本溫柔臉色的周言多了幾分難看。
遣散了諸位後,葉南便與純狐景瀾移步說話,他試探口吻問道:“靖安郡公府倒沒有仇家之說,不知瑤兒得罪了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