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究竟是誰……”
那國王的眼神充斥着疲憊,臉皮貼在骨骼上,遮出大片的陰影,攤在雜物中靜靜地盯着她的眼睛。
荊冽一打開儲物間就看到了這個場面,她有些驚訝地回看了一眼白意,沒想到他會把那個高傲的國王折麽到這個地步。
“這不是你該管的。”她的眼神輕掃過國王的臉,看着他頹唐的樣子心裡還略微生出些心酸。
白意沒說話,直接伸手扽着他肩膀的繩子,沒有絲毫憐憫,直愣愣地将他從裡面拖了出來。
華美的寶石在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昔日幹淨的袍子在地上遊走,他就像一個瀕死的紅蛇,被動的扭動着,仰着腦袋呆呆地望着獵人的去向。
荊冽把桌子上的稿紙歸攏,從頭至尾通讀了一通,擡頭問道:“不用改了吧。”
“嗯。”白意點點頭。
他腳下的那個殘存的人如同回魂了一般,不斷地顫抖着:“什麼?什麼……什麼意思……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在你拍我臉的瞬間就應該知道你要死了。”荊冽低頭笑了兩聲,起身整理好衣服。
随着屋門打開,外面等到已久的老頭伸出手:“請吧,車子就在外面。”
他的視線不自覺的落在地面上,隻是一瞬,便收起眼神,随着前方的二人邁向了馬車。
荊冽有些膽怯,倚靠着柱子,一頁一頁地亂翻着,她的眼神不住地飄向逐漸擁擠的人群,他們的臉上帶着好奇與不解,正望着廣場中央的台子交頭接耳。
她深吸一口氣,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差不多了,上去吧。”白意的聲音讓她莫名沉靜下來,她牽起嘴角:“走!”
先匍匐在台上的,是國王。
下面的人瞬間開始尖叫,他們的五官被驚恐貫穿,猙獰地看着那個泥濘肮髒的男人。
而其中一張藏在兜帽下的小臉,卻泛出星星點點的亮光,一滴淚滴落在灰色的地面上,他的肩膀微微抽動,又緊緊抱住自己,仰頭望向天空。
“諸位!”荊冽舉起手中的擴音器,與白意并排站在國王的左右,“這是你們昔日的國王,大家都認得。而從現在開始,他将被徹底除職。被誰呢?被你們!。”
一些激動的人已經開始擠向台前,嘴裡胡亂地表達着。
荊冽停頓了一下,再次捧起擴音器:“各位安靜!與其在這裡不明事理地喊叫胡鬧,不如停下來聽我從頭至尾地講述這個故事!”
她不再管下面的暴動,用力嘶喊着講稿中的文字,企圖讓所有人聽清。她越講越激動,手裡的稿子被她捏成了紙球。
她憤恨地指責着地上的國王,痛苦地描述着夜間四散的犬類,說到後來,就連自己的過往也一并傾吐而出……
地上的人們靜默了,怔怔地望着台子上那個激動的女人,暴動的人站住了腳,不可置信地盯着過往風光無限的國王。
白意側頭看向荊冽,她的臉頰因為激動而通紅,耳朵上墜下的小珍珠晃動着,她的身體還有些顫抖,他感受到了。
“現在,一切都由你們決定!我隻能算是個外人,而你們才是生活在這裡的人。你們來決定,是為他加冕,還是為他拔刀!”荊冽緩緩鎮定下來,環視着四周。
她并不能保證自己的話語可以影響所有人,但她的眼神依舊閃着光,心裡默默請求着這世界的神。
“殺!”
“殺了他!”
“動手!”
……
靜默了一瞬,底下爆發出海嘯般的叫喊聲,排山倒海的贊同聲讓荊冽久違地大笑起來。
她欣喜若狂地看向白意,猛地攬上他的臂膀,給了他一個巨大的擁抱。
她沒在意白意突然愣住的表情,更沒看他那個擡起又放下的雙手,轉身舉起雙手呐喊着,發了瘋似的與所有人一起發狂。
隻有一個人,攏了攏自己的鬥篷,悄悄蓋住了通紅的臉蛋,逆着人流費力地往外擠。他一聲不吭,隻是沉默地前進,一次頭也沒回。
趴在台子上的國王哭着、喊着,他不斷開脫着自己的罪名,想要将罪名扔回祖先的手裡,可再無一人傾聽他,他在這場狂歡中看起來格格不入。
大刀砍過脖頸,鮮血濺出,那一瞬安靜下來,又緊接着響起了歡呼聲,隻有國王的頭顱在台面上翻滾着,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的人民,看着他們為了他的離開而歌唱,舞蹈……
民衆逐漸四散開來,廣場開始變得安靜,隻有荊冽還坐在台子上愣愣地盯着脖子的橫截面。
“喂……怎麼沒回去。不是應該結束了……怎麼沒回去……”她的眼睛逐漸被湧上的恐懼霸占,她顫抖着問道。
白意沒說話,此時的他也并不清楚此時的局面,他所了解到的一切,到這裡就應該結束了……
“不知道。”他隻能輕輕吐出這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