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個子的社畜男打開電腦,桌面電子時鐘顯示7:23,離預定的交流會開啟時間還早。他緊張地看着屏幕,聊天裡自己盯着空白的頭像,頂着昵稱【沙皮狗】。
狗狗狗!怎麼是沙皮狗!他突然像個神經病,大吼出聲。
“哇汪汪汪!”類似狗又不像的聲音從窗戶邊傳來,男人吓了一跳。他扭頭看去,窗台上落了隻漆黑的烏鴉,體型比普通烏鴉似乎大上一圈,更不同尋常的,是那雙鴿血紅般的眼睛。
烏鴉?社畜男人瞪大眼,看着窗台上落下的烏鴉。
“滾滾滾!”他快步上前,揮起手,想要驅除對方。
“嘎!嘎!”烏鴉揮起翅膀,靈巧地避開對方的手,那鳥喙重重啄了下對方的手背,猛地抛下鳥屎,一點也不留念地起飛降落在窗邊的樹梢上。社畜男人氣得罵人,回身抄起掃把,回到窗邊試圖打到烏鴉。
然而他把尖才碰到烏鴉的樹枝,烏鴉騰飛而起,落腳在上,又是啄又是撲扇。
“不!”社畜男人驚叫一聲,手中的掃把一松,掉了下去。
他抓耳撓腮地探頭,向下看去。旁邊的烏鴉蹦蹦跳跳地在枝頭間跳躍,學出了“哇汪汪!”的狗叫聲,似是怪異地嘲笑對方。
每天上下班加班拖欠工資,不是被老闆罵就是面臨同事的嘲笑!到頭來勤勤懇懇一個錢子都拿不到!好不容易放了一段假,竟然回家還要被烏鴉嘲諷!
社畜男人猛地盯着烏鴉,神情扭曲。他沒注意到,臉上的皮肉松弛,沒注意到嘴中的犬牙逐漸尖利。社畜男人抓繞着增長的指甲,在窗台牆紙上劃出幾條痕。他的嘴裡還在嘀咕着謾罵,喉嚨間卻是發出難聽地吵鬧聲。
烏鴉不叫了,側頭看他,仿佛看着什麼新鮮事物,一雙紅眼睛如同寶石,倒映中,社畜男人吓得一縮。他低頭看見自己的手,突然臉色害怕起來。他急匆匆地收回手,沖到鏡子前,松弛的臉皮逐漸下墜,像是溶解的前兆。社畜男人尖叫一聲,将自己的臉皮向上推起,一遍又一遍企圖撫平它。
好半晌,垂吊的臉皮似乎才變得正常,餘留下的皺紋,下拉的黑眼圈襯得那張臉像是從邊緣墳墓裡爬出的孤魂野鬼。
“扣扣扣!”門口傳來敲門聲。
“啊!誰?”社畜男人驚呼出聲,他又扒拉了幾下臉皮,小心翼翼地湊到門口。敞亮的過道并無任何人的身影,那道敲門聲像是幻覺。
這是怎麼回事?社畜男人内心迷惑地想着,他打開門,四處探去。難道是待會要去交流會太緊張幻聽了嗎?
想到交流會,他忙看了下表。與烏鴉的搏鬥竟然耗費了他半個小時!社畜男人不敢再停留,轉身去提公文包,快步沖出門。就在他走出門幾步想起要關門,忽然,似是一陣強風吹過,大門砰地關上。
“這...這是怎麼回事...”社畜男人望着自己的大門,渾然覺得陌生起來,他打了個寒戰不敢停留,奔入了電梯。
而在他屋子裡,卻出現了一位不速之客。紅霧安分地蜷縮在封四辰腳邊,乖巧地仿佛剛剛欺騙社畜男人的不是它們。就在社畜男人對自己的面皮變化驚恐萬分時候,紅霧順着無銘下滑,穿過門口縫隙,接觸到社畜男人。這位男人自身被污染了,非靈力者卻呈現了沙皮狗一樣古怪的部分形态。心智不堅定,晃蕩而容易入侵。也因此,社畜男人開門走出去時候沒有意識到封四辰就在身邊,甚至走到電梯口才想起門沒關。
封四辰沒有管對方怎麼想,從那一排名單裡他鎖定了最近的一位今日交流會的成員。這樣明晃晃的邀請,他必須提前得到信息。拉上門,果斷走向電腦。紅霧得到允許,鋪開,在屋子裡巡獵一圈,并未找到相應的詭具。封四辰依次用折疊紙張遮蓋電腦攝像頭,拉上窗戶,對視線敏感的他并未感覺到攝像頭的注視。
桌面上,電腦沒有被一起帶出去,甚至沒有來得及關機。随意地翻閱了下旁邊的筆記本,果不其然在這中找到了專門用于記錄密碼的備忘錄。打開電腦,登入界面,遊吧群的方框第一時間彈出。
這是一個交流群,群名直接了當寫着“初級”。初級?封四辰認真地看下去。初級的人數衆多,在線的卻不到一半。沒有群公告,沒有群資料,全員禁言,群主和管理員也沒有發言,就像是一群空白賬号待在其中充人數。
不對。封四辰思索道。群友、群主都是機器人,這裡又有什麼意義?
黎白更擅長這些...他不由想,思考後他點開了曆史記錄,重新上拉。奇怪的是,以前相應的訪問日期都是亮着的,卻見不到消息。
想到電視機屏幕忽然出現的手段,封四辰指尖輕輕敲打桌面,思考起可能性。
能将一個如此不謹慎普通的男人拉入夥,除了威脅必定對信息洩露做出了防範措施,不然它本身并未幹出驚天動地的事,否則處理小隊不會不注意到。又或者,這個男人隻是一個随時可以遺棄的棄子。
而不久前找上門的情況散發明顯的詭異氣息。但擁有電子技術上傳播的能力,如此清醒有意識,不一定是詭異。大費周章,就為了邀請獵物舉行人一樣的儀式感,這種感覺更像是人設下的陷阱。那麼這等能力是特殊的異能還是詭具?
若是異能,聯想到此地的群聊不排除單方向的發送信息,但若是詭具,工具類的詭具絕大多數沒有自主意識,隻會按照設定,進行運作。
群聊的消息必定被掩蓋起來,關鍵點在于這扭曲代碼的能力一定有一個開關。這個“開關”不能過于複雜,對于普通人來說編寫代碼一塌糊塗;也不能過于明顯,對于後勤部突如其來的探查入侵做好防備。
什麼樣的密碼,或是節點能讓“開關”面對一個普通、毫無基礎、非靈力者開啟?
時間一刻不停向前走去,封四辰疼痛地吐出口氣,不到半小時的思考還是引起了頭痛。重新起身審視了一遍房間,提着無銘對這打工人的房子探查了一遍。這次,封四辰注意到窗台邊牆壁上的抓痕,起身撫摸上去。漆牆徑直被刮開,露出下層的膩子。他的指尖接觸着牆壁的粉末,撚在手中。藏于身邊的無銘晃動了下,那些紅霧迫不及待沖上來,貼着繞過封四辰的指尖,将這些抓痕痕迹覆蓋上。輕輕響動,膩子逐漸碎裂,一層層向下掉,甚至露出了黃色牆固。
封四辰的目光盯着那些興奮扭曲的紅霧,敲了敲無銘收回來。
不需要考慮暴露有人進來的事實。他心中冷聲,下達了判決。在馬上的交流會行動中,他需要殺死那個男的。無銘散發的紅霧表現明明晃晃在歡喜,對方已經被徹底污染,也許還不是時候,詭人僅是初見端倪。
潛伏期的詭人就如同一個定時炸彈,像人面鬼一樣混迹在人群中。不同之處他們還能有屬于人的思維和情感。但其大腦終究被扭曲了,無法克制地滑落向深淵。
封四辰見過那些詭人。以愛為名将幼子吞噬的母親,保持着清醒無法控制殺人的人。無論是心理還是生理,污染對非靈力者的掌控超乎尋常,宛如晚期癌症一般,無法根除救治。最後落得個人不人鬼不鬼。
心緒複雜地再次想起一周前的追蹤任務,明顯詭化的被拐人發出聲嘶力竭的吼聲。他的意識還算清醒,甚至是靈力者,卻無法接受自我的轉變,心理崩潰下請求給個痛快。
詭人、詭異、污染...
正思考着,封四辰回頭,卻驚訝地發現,散布的紅霧部分依附于電腦屏幕上,并未收回。仿佛貓面對着魚缸玻璃裡的魚,不住地扒在上面晃動。
什麼是一個,不,一群普通人可以運作的鑰匙,簡單而共同,對于詭異處理小隊後勤部的防範清晰而明确的?
封四辰重新回到電腦面前,他有了一些猜想。撬開無銘的一角,刀身上擡,靈力回饋于身上,于此同時另一隻手敲上了鼠标。
咔嚓一聲,熟悉的猩紅□□面出現在面前。
果然,“開關”是污染程度。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污染的最終是變為詭人,與詭異相當的氣息。但在這之前,隻有感應強的靈力者面對面才能探測到污染程度。後勤部大部分是篩選的普通人或靈力者,不可能沾染污染,從界面中獲取信息。若是真的有人暴露了,未被觸發的污染還是一個“□□”,将信息在說出前“爆炸”轉化為詭人。若不是無銘本身特殊性,共鳴而起的靈力覆蓋纏繞,向外的氣息與污染、詭異無異,激發了“開關”,他這次的行動也不能看見真相。
界面上,群員依舊處于禁言,群主沒有标志,但一個個管理員卻每天在發布消息。【狼人】,一直@沙皮狗的人,似乎專項管理這一邊的人。每一天他都會随機一人下達指令,這些指令讓人匪夷所思。有些隻是倒垃圾、閉嘴一天、前往某處看似不起眼的小事,而有些卻是割傷自己、打傷他人、焚燒虐殺的血腥事件。
“精神控制嗎?”封四辰喃喃出聲。
這似乎又又是一個邪/教/徒組織。不同于普通的,他們積攢了詭具,頭領并未顯現,因此難以對付。
再次上翻,封四辰盯着那一則下令,管理員【黑寡婦】讓他們将孩子帶過來。對比圖片,他又見到了那個被拐的“孩子”。但拐賣者遭受了污染,被拐賣的隻有一人。
不,更像是商品?用于給【黑寡婦】的交易嗎?
原來如此。一周前追蹤的一場拐賣與這件事情有關。甚至可以說因為他破壞了計劃,這次也算盯上了他。封四辰揉了揉太陽穴,一切事情清晰明了起來了。這是個陷阱,他還不得不去踩。
污染。他内心盤旋着苦惱,對方怎麼就知道了他的信息身份還專門把人給鎖定了。黎白和方烨有這麼蠢,就趕着送死嗎!
煩躁地内心罵着,封四辰輕輕摩挲着長刀的紋路,走出門去。
等到了前去指定地點的路上,封四辰安靜的側耳傾聽,一聲一聲鳥鳴在耳邊環繞。他不斷循聲看去,林蔭裡的—隻隻小鳥跳躍着。靈力增幅下,他找到了目标。
梧桐樹梢,那看似天衣無縫的小鳥掉幀一般旋轉着腦袋,蓬松地羽毛覆蓋而上。然而,若是向着打光處仔細看那隻黑色眼睛,就能發現并未眨眼過,反射的紅光一晃而過。
銅小鳥,處理小隊專用機械鳥,探查詭異氣息及時發出警報。
封四辰并未過多停留,他像是平平無奇路過的人,緩慢走過銅小鳥的附近,彌散出氣息。若隐若現地詭異氣息引起了銅小鳥的警覺。那小鳥叽叽喳喳,撲扇着翅膀,一點一點跟着氣息追蹤着。
封四辰保持着一個距離和污染程度,直到了幸福小區,他看着地址最終的地點,戴着兔子面具的女人依靠在房門的旁邊,洋溢着笑容。
不再隐瞞,氣息全開,銅小鳥瞬間接收到超過設定的阈值,向着後勤部電腦發出了尖銳的警告。面前的兔子小姐轉過頭來,盯着面前的人,笑容一成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