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要的問題便是開道。與陳以安所說進入的方式不同,并不輕松。
刀光劍影,陳以安和封四辰嘗試拿刀切割開路,此時的血肉通道卻是徹底活了起來。每每有傷口出現,立刻有後面的肉塊往前擠。其速度之快,被黎白吐槽為“菜市場減價我們在和大媽搶菜。”
封四辰揮舞幾下長刀,就迅速放棄切割開一條路。陳以安咬牙堅持了一會,他氣喘籲籲,腰疼地彎下身子。
鬼嬰徹底醒來後,血肉通道就開始壓縮空間,多虧陳以安保持了一定空間大小。之前賀淵的業火燙的那些血肉不敢擠壓這裡,現在火滅了,房子殘骸沒多少了,空間也縮小一半。
陳以安摸着屬于自己的劍身,刻有“問風”二字。如果是師傅,她會怎麼做?我得冷靜下來,我得做的更好…
“喝水,喝水。你們的傷沒事吧。”紀晴夏從他的萬能背包裡面掏出一瓶水,遞過去。看着同伴大汗淋漓,忍受疼痛的樣子,他再一次後悔為什麼不帶點傷藥。
“再這樣下去不行。此前陳以安能用雙劍開辟道路是基于血肉通道并未激發,現在按你們的說法,鬼嬰也許醒了,負責供奉它的血肉通道有了一定操縱意識。”封四辰讓陳以安多歇會,阻止了賀淵的上前,“它是活的。賀淵的業火做後備手段。”
“啧。”重新提起斧頭的賀淵不滿地發出聲音。
“我先拖延一下。”陳以安擺擺手,手握長劍,劍尖觸地。腳下地闆劇烈晃動,衆人穩住身形,卻見血水浸漫,肉塊碾壓回縮,把地闆吃了進去。空間頓時開始縮小,幾個人都頭皮發麻,胸部傳來壓迫的窒息感。
陳以安再不猶豫,起身轉動劍尖,龍飛鳳舞書寫而來。以劍為筆,以肉為紙,人随劍動,力随心走。稍片刻,大大的“定”字出現在眼前。
“定”,定心,定身,定形,定兵器。若有學任何事物,第一法為“定”,休得浮躁。師傅教導陳以安學習書法,定字落筆。也同時告訴他,将身心,精氣神融入其中,心源法箓,靈力天成,而自定乾坤。陳以安的輸出書法,有且隻會這一招。
而家族裡也有相似的,第一學的是“山”。
“山”,所謂山,也即“仙”。就是通過食餌、築基、玄典、拳法、符咒等方法來修煉“體魄”與“精神”,以達充滿身心的一種學問。
盡管說着這麼玄學,但陳以安還記得實際上師傅說,哪有那麼複雜,該怎麼做怎麼做,該怎麼活怎麼活。小說裡面的在這世界并不管用,這世界就像一個倒扣的碗,全是窟窿。所有規矩都不再是規矩了。
陳以安不明白,隻是記住了。山,大山,其身心均需成山,理解通達成山。山是一種呼吸,輔助陳以安穩定體内靈力。
隻不過這是陳以安第一次嘗試向詭異輸出“定”。
血肉翻飛像是被按下暫停鍵,安靜下來。他們被無形力量阻攔,原地打轉。陳以安施展定後,感受到自己靈力飛速流逝,急忙把存儲靈力的符咒全部一股腦貼在上面。這樣下去撐不了多久,他抹了把額頭的汗,專心于眼前。
情況逐漸穩定,其他人也是呼出口氣。小黑也接過紀晴夏的瓶蓋子就如此喝了點水。他已經叫不出聲了,呆在賀淵包裡安靜呆着。
黎白挑眉,看着通道沉寂下來,問:“再試試?”
他話還沒說完,封四辰已經幹淨利索挑刀割開,這一回,血肉通道沒能閉合。
封四辰開始用力。無銘長刀泛起危險的紅光,霧氣缭繞着探入血肉中,又唰地縮回來。
“可以看得出它很嫌棄。”紀晴夏吹了個口哨,也不知道對着誰說。
黎白接上他的話,笑道:“太難吃了,寝室長,你有給你家無銘吃點好的嗎?”
“放心吧,比起你可憐的電子寵物好多了。”封四辰反擊道,他推測,其人工所建的通道不一定被擠壓了,隻是為了困住6人先将門堵塞了。此時陳以安的施法讓血肉通道活性下降,在來不及反應前切開,應該能回到之前的路。果然,長刀一層層剝開門後的肉塊,露出背後空蕩的縫隙。
陳以安和封四辰相繼脫離困處,黎白和紀晴夏也過去後,紀晴夏回頭招呼起方烨。
方烨看着狹窄的縫隙,想象着要從如此黏糊糊的地方裡擠過去,渾身上下起了雞皮疙瘩。他想象着電梯門的開關,自己一個不慎橫着通過,觸碰到了警報。或是陳以安的靈力消耗殆盡,正好卡在他半個身子出來。
啪叽一聲,自己可憐的小身闆就會被擠壓扁平,從三次元瞬間進化成二次紙片人。或是多出的半個身子,伸出絕望的手,那些活着的肉塊張開大口,卡巴卡巴地咬碎骨頭和血肉,混交在一起。
“嘿!快過來了方烨!”紀晴夏再次催促。
“我我我我…不會出什麼意外吧!”方烨欲哭無淚詢問。他在内心大吼,hello?hello?潛意識你在嗎?
“麻煩。”背後不容拒絕傳來一股大力,在方烨吓地發出短促的尖叫時候,賀淵給人塞進了縫隙。
黏糊糊的觸感碰上臉頰他瞬間不敢叫了,閉上眼睛嘴巴,呼吸都不敢了。難以想象,如果我叫着吃了這玩意會什麼樣!嘔!好惡心!方烨想退也不是,準備往前慢慢挪,偏着腦袋睜開半個眼就看見紀晴夏在面前露出一個甜美的笑。暗自感覺不妙,就發現對方已經伸手拽住他的右邊手,拔蘿蔔一樣扯出來!
給我點準備啊啊啊!方烨啪地摔到地上,吐魂地想。
“畢竟故事大王的想象力總是很豐富。扒開他的腦子一看,全不過腦子。”黎白笑道。
方烨翻個身,隻覺得這一趟身上的氣味回去洗也洗不掉了。他向下撇過嘴角,偏頭看見賀淵利索地撐開裂縫鑽進來,回頭扣着牆壁血肉研究的黎白。唯有紀晴夏非常友善地遞給他濕巾。
我的舍友都是超人嗎?怎麼都不帶怕的!方烨心中呐喊,被陳以安拉起來。想想看,血肉通道,剝皮老鼠,神秘石盤,哭泣鬼嬰。飼喂人和被補抓無辜的貓,還有邀請他的神秘通訊。層層事件,混在一塊,要他理也理不清。
幾人順着紀晴夏和方烨的提示走向出口處。然而就像地震塌方,近路被碎石和支撐水泥所覆蓋,上方和左邊,肉芽死命擠進來,蠕動着。
紀晴夏思考道:“來時還有迷宮一樣的路,也許能從那裡繞過去。”
“喵!”小黑似是贊同。
陳以安看着黑黝黝的迷宮,開口問:“不會迷路嗎?”
“我和賀淵在之前來過路,有些石頭符号肯定有用。”紀晴夏信心滿滿地道。
“隧道應該也有一定變形,不能完全按之前想法行走。”封四辰提醒道,紀晴夏失望了一會。封四辰閉了閉眼,還是偏頭看看黎白。對方正獨自擺弄手心裡一小坨從血肉通道裡扒出的小物塊。
黎白擡頭,微眯起眼睛,上挑的眼尾,像是隻狐狸露出個了然的笑:“我在記着呢。而且方烨,你難道不做點貢獻?”
被突然cue到的方烨指着自己,一臉茫然。
六人頭頂上,小區已經基本疏散完畢,警報聲戛然而止,而武裝隊和詭異處理小隊迅猛行動起來。
大燈下,蒙眼的青年立于亭子瓦檐邊,懶懶地打理好釣竿,用銅錢做魚餌,抛灑而出。長線垂吊,地面仿佛泛起漣漪,銅錢和魚線沒入土中。他動作自然,若是不看周遭,就像一個正常河邊釣魚佬。一抽二搓三提四揚五溜,釣魚秘籍。
他單手托腮,孩子氣地哼起了歌。
“今天是個豔陽天~拿着釣竿去釣魚~”
“收貨多多,一條大魚啊~”
“哪家又凄慘的空軍~”
仔細一聽,還是蝸牛與黃鹂鳥的旋律。
底下的武裝隊鎮定巡邏,站在指揮位上的冷隊見怪不怪,耳麥裡的清清忍不住單獨問:“隊長,要不要提醒他開的全麥…”
冷隊歎氣道:“安甯習慣了他們隊裡。你知道的,最小的最受寵。”
釣魚線抖動,哼着歌的青年抓好釣魚竿,微微俯身,隔着黑布,好像盯着什麼。
“冷隊。”他停止哼歌,一手抓魚竿,一手放在了轉輪上,“我探測到了底下還有活人情況。但詭異的事情不太好解決。”
“具體如何?”冷隊關閉了耳麥全隊通道,餘留了與安甯的私人對話。
安甯聽着叮的一聲,說道:“底下詭異的能量有對沖,不止有那些邪/教/徒的鬼嬰,還有很多詭人。一個比較少見的活的詭具兵器共鳴。嗯?”
“怎麼了?”冷隊翻開手機裡面的高空場景拍攝的俯視圖,開始思考布置武裝隊。
“有一股很奇怪的能量反應,感覺像是角蜥,不,不對。”安甯皺眉,魚線傳來的感知輕輕晃動他的手。
“有六個人活着,而且年少有為!”安甯輕笑一聲,“诶呀呀,他們需要一些小小的幫助!”
安甯口中的六人穿行于人工隧道中,不斷有肉塊擠着牆壁,突出一小塊,腳下的路也愈來愈難走。通道的四字岔路部分出現了坍塌,之前做的記号廢的基本不剩。
方烨走在紀晴夏後面,低頭避開天花闆垂下的肉脂。擁有回看錄像的能力是一件非常方便的事情。一切他經曆的事情仿佛電影被拍攝下來存于腦海,在找尋忽略的線索時候,隻需要回歸到那個時間線上,就可以重看。
一些肉塊将來路堵住時候,并不需要繞路,封四辰簡略道不是混泥土直接暴力破解即可。但陳以安的爆炸符不能輕易使用,以免全部坍塌。
眼前,又是打破側牆堵住路口的肉塊,呈現一種新鮮感。封四辰拿着無銘,用力一刺,肉塊扭動着,像是磁石一般,吸住了刀身。臉上忍不住表露惡心,他試圖割開這塊肉壁,強行打開一個通道,刀身卻是卡住。無銘清晰地顫動表達不滿。
“啧。”賀淵上前抓住刀柄,果斷地往下壓。一點點紫火從他手心溢出,流轉上刀身,強盛的力氣帶着刀輕而易舉地切開肉壁。原本活躍的肉塊切開,紫火閃爍,瞬間燒成焦黑。敞開的肉壁通開了路途。顯然業火對被污染的肉塊有特攻。
賀淵拍拍手往後退一步。封四辰拿着刀的手還在僵硬,時隔一小時,他再一次感受到某人的怪力。可以說他微小的抗拒被完全忽略。在看見紫火燃起時候,他瞬間就想起手上還隐隐作痛的灼燒感。
走在最後的是陳以安,他把走過的路都刻上痕迹,不時确定來路沒有被封。他确實不想再被困在一個地方等待擠壓的感覺了。陳以安提醒各位保持體力,還是用劍劃拉了每次路過的岔路。但顯然,再次路過時候他并沒思考清楚這個标記是用于幹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