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黑色輪轉,重新恢複自主呼吸的封四辰猛然坐起來,忍着疼痛開始緩解。眼前缺氧發黑,他坐在地上等了很久才清醒過來。
果不其然,面前的場景不再是天台,而是猶如突破天際的高牆。自己在一面面牆中央,看向四周,新的高牆遮擋了視線。費力起身攀扶着牆壁,他慢慢走向一邊,看向周圍。奇怪八折的路徑和多樣的分叉口已然證明所在地。
一個迷宮。
高聳入雲的牆壁看不到盡頭。不符合常理的透露下光線。深藍色的天幕無太陽,隻有一輪月食持續挂在天空。眼前路途卻是透亮,亮的猶如白晝。
封四辰擡頭凝視着天空的色彩,神色晦暗。月食的一圈光輪投在他的瞳孔中。
剛一落地,他便發現聲音依舊不存在。随手撿起地上的石頭砸在牆體上,小石子反彈回來,封四辰回頭看向一頭銀發的女孩。
女孩的臉色卡白,嘴唇邊滲出鮮血。她盯着面前的人,一步步走來,發出寂靜世界裡的第一道聲響。
“你還是被趕進來了。”封四辰開口,此刻奇妙的事情正在發生。他對面前的封幺說話,自身能聽見。封幺的舉措和回答,也在月食領域裡發出聲音。
“是。”她似是反唇相譏,陰郁的臉色上挑的眉毛顯露不快。
“為什麼不避開?”
封幺氣急敗壞地瞪着他,上前就是要踹。封四辰本能反應地閃開抓住她的腳踝,才驚覺面前的女孩有了實體。下一秒,熟練地反手抓過來,格擋住對方的攻擊,如同貓一樣提起來封幺。
“你現在是實體,被這裡的規則束縛。我可以随時殺了你。”封四辰身側沒有無銘,但殺意的冷氣似是彌漫周遭。
封幺咬牙切齒地盯着他,厭厭道:“你怎麼知道這裡的情況,進精神海不會死?又是怎麼肯定你進入後我的實體就會暴露?”
封四辰眼皮上的睫毛微顫,似是呼出氣又似是嗤笑一聲。他将提起的“貓”放回地上,倒是耐心地解釋出聲。
“你的信息透露了你的判斷。我沒有靈視也沒有你的信息多,隻能用些非常規手段。”
“你!”
“結合你的性格和語調,在普通略過的話語中根本不屑于撒謊。那麼,”封四辰拍拍身上的灰,無視了面前炸毛般的妹妹。
“一,我提及失蹤,你沒反駁,人還活着。二,你透露出的是無力、無能抵抗,即便是你強大精神力,能硬抗千面魇魔緻命傷的能力卻無法施展我的計劃入侵。那便不是精神力的抵抗問題,而是類似婆摩西規則類的束縛。”
“若是我單純不樂意呢?”封幺瞪着他。
封四辰良久沒有說話,看不清情緒的注視讓封幺有些頭皮發麻。
“那便是三,你的态度。無論是前面千面魇魔的襲擊你用玩耍來幫我渡過難關,還是現在瘋狂試圖威脅我放棄都表現你真正的立場和複雜的心态。你可以自己脫離,說着能輕而易舉順手解決我的事情,卻在下殺手時候放軟了死亡。”
“你甯願殺死自己,也從未真正動手要殺死過我。反而不斷想刺激我。”封四辰看着面前的小孩道,“用你的死——”
夢中的傷口,用同樣的方式暗示他殺死奇克多斷頭。天台的墜落,同樣躺在身邊崩毀般的病死。
“——就如同一個孩子,用激烈的手段想要得到關注。”
耳邊猶如實質的呼吸停止了。封幺的面上已然冰涼,猶如落水後蘇醒的人不知所措。明明已經不算人的封幺卻心髒停頓一刻,狂跳的心髒夾雜上恐懼的寒意爬上身後。她咬牙,僵硬的面上卻突然擺不出表情。她不由發抖,呼吸困難。
封四辰注意到她在發抖,他的心口也跟着痛苦。
但他的聲音依舊機械般說下去:“我是你的哥哥,或者不是。但你在乎這副軀殼或者面容,下不了手。所以這注定我不會死于你的手,也注定會被詭異吸收入這裡。”
“隻需要卡準時間,讓你不能擺脫提前逃走,随後無銘将會暴露你的位置。”
已經有實體的女孩站在身前,臉色無法抑制,随後浮現而出是憤怒般的面龐。她捂住了臉,猙獰的表情被掩蓋而下。又低下頭,匆匆地向前走去。
封四辰快步跟上,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他注視着面前已經困擾他很久的女孩。一個來曆不明的人,具有未知的能力和威脅。無法不保持警惕,也無法無視自身的違和感下手。
因此,他隻是遠遠跟着。
而内心中,早已有了猜測。隻是那樣的想法過于驚世駭俗,也過于痛苦。
如果封幺所說的一切和表現的一切也包含她在内。苦痛,是的,她當然痛苦。
一個孩子的家庭被完全抹消,沒人能記得死去的鬼魂。那麼就像面前的女孩變為無根浮萍,最親密的人往往會變為最憎惡的催化劑。家人不信任她、不記得她,偏偏她最在意家人。那麼,單方面的傷害就開始了。
封幺透露出來的信息明顯并不可能隻存在自己身邊的距離,她到達過更遠,記憶更長。自己長久的做法早已被收納于眼中,或者更甚。而一個重視家人的人,看着在意的哥哥每每折騰自己猶如奔赴死亡,會是怎麼樣的想法?
或許是災難,即死後都存在的痛苦根源。
封四辰将自我換位剝離,重新以另一種審視的目光看向可能性,看向自己。
在發現又要擺脫的時候,這種扭曲的聯系要斷了,多麼僥幸的興奮和歡愉。因為身為哥哥的死,她分明設想過很多回了,正如封幺自己扮演的死亡,正如投射映己。甚至很多次,很多次她想要的,是她記憶中的哥哥。
這是我的問題。封四辰皺眉,胸口的疼痛暴露了潛意識再一次的哀嚎。我似乎忽視了很多東西,與無銘相伴的日子裡,太多東西被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