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淩霄稍加思索，不容置疑回絕道：“審判者自是有許可帶走任意對社會危害的罪人。但身處于軍方指定集訓營的領域，身為指定總教官，必須嚴格執行軍部規章制度。在帶走我們的學員前，通過檢查攜帶物批準。稍後會關押至禁閉室，還望完成程序。”

審判者機械的黑色面罩緩慢跳躍過粒子顯示，衆人均屏住呼吸。

就目前而言，集訓營中沒有人可以對付審判者。若是審判者認準了批準流程，決心要将賀淵直接帶走，他們甚至無法阻攔。

氣氛緊張，方烨能聽見胸腔裡砰砰直跳的聲音。他屏住呼吸，不知不覺間眼睛生澀流淚。僵着脖子的他卻微微瞪大眼睛，詫異發現了視線中的變化。興許是靈力交鋒的緣故，【減離石碑】關閉上了功能。【錄影倒帶】自動開啟，這一次，空氣中的流動變得更為清晰，微小而細流的顔色在他的眼中變化。

方烨一怔，後知後覺發現這是靈力。【錄影倒帶】竟然可以看見靈力流動！不，不對，我是自發開動了靈視嗎？但這不是感知系擅長的嗎？

稍微眯起眼，他又發覺不同，他看不到大局，卻能看見細節。在賀淵身上，沒有使用的靈力他無從看見，但紀晴夏手上的白紋槍裡，靈力流動竟是清晰可見！他再一回頭看向審判者，刺痛瞬間讓他痛呼一聲捂住了眼睛。

“咔嚓。”随着審判者放下槍械，嚴淩霄松了口氣。

“要求合理，明日即刻帶走。”審判者落下如此一句話，黑袍的身影收攏鎖鍊，消散在空中。

教官組幾人互相看一眼，袁紹光上前拍拍賀淵，抓着他的肩膀走去，低聲說着什麼。賀淵一聲不吭，盯着地面的目光中似是厭惡又似是有火焰暗自燃燒。陳以安剛想追上去，嚴淩霄攔下他，随後被紀晴夏拉走。剩下的幾位教官被莫離囑咐了幾句後，與戚鋒焓開始收拾這一片狼藉。

紀晴夏拉着陳以安走向更為安全的地方，方烨與黎白在此等候。

“賀淵剛剛絕對情緒失控，差點又暴走了。”方烨重新睜開眼，瞄過紀晴夏道，“還好異能被壓制了，沒有運轉成功。”

黎白安安靜靜地思考着。

紀晴夏懊惱地道：“我開了靈視，但感知裡審判者就跟個鬼一樣。他究竟是怎麼出現的？還有許可，為什麼第五番隊會給？好亂，腦子亂死了。”

說罷，他低垂眼簾，懷中抱着死去的貓，小黑安安靜靜如同沉睡過去一般。腦海中閃過這一切的前因後果，最後落得賀淵要被帶走審判的結果，隻覺得分外荒唐。

“那個，紀晴夏？”陳以安不安地詢問着，又安慰道，“小黑去了喵星會好好的，你别太難過。賀淵的事情也是，他會沒事的。”

“我知道。”紀晴夏點點頭，失落地道，“現在還不能出入集訓營，我也不想把小黑埋在這裡。以安，拜托了。”

陳以安恍若歎息着，伸手間兩指并攏劃出，輕巧地點在逐漸僵硬的貓身上。随後取出空白的符咒，毫不遲疑着用劍的薄側劃拉出食指的傷口。就此此用着滲出的血，寫下“定”字。再輸出靈力灌入其中後，符咒貼在貓身上起了效果。

近距離觀察的方烨剛剛開啟了靈視的新運用，雖然很細微，仍能将符咒上血的流動擴散包裹在貓屍上，代表生命力的色彩在逸散的時刻被強硬阻攔在軀殼中。這不禁讓方烨想起保鮮膜，微微睜大了幹澀的眼睛。陳以安的符咒“定”不單單是讓物體靜止嗎？

還未等方烨搞明白，幾人身旁的黎白安靜地等陳以安一切做好，抱臂開口道：“不去探監嗎？”

聞及此言，紀晴夏偏頭看向他：“教官不會讓人見他的。”

黎白唇齒間擠出頗為不滿的聲音，但也沒再強行要求。他轉而提及另一個話題，無聊般把玩着手中的絲線，漫不經心道：“如果條件是我們一起，計劃就泡湯了。”

計劃？什麼計劃？方烨愣神，忽地打個哆嗦。他終于想起來在這場鬧劇之前，有人不經意的提議。一時間他的嘴卡了殼，冷酷而殘忍的事實似乎擺在面前。方烨不是沒想過，而是不想想。如果讓他把自己犧牲換取更有人生的人他自然是樂意，但現在還有附加條件。且不說宿舍幾人是否願意嘗試，這般兒戲一般的試驗更是顯得荒唐。方烨本能的排斥。

紀晴夏幽幽地回應着：“賀淵被關在小黑屋裡，根本不知道外面我們的決定吧。”

“我記得禁閉室在教官樓附近吧。”黎白随意地指向那邊道，“如果我直接跳下去怎麼樣？這動靜能讓那死黑狗聽見吧。”

察覺到好友所想，陳以安抓住他的手臂，臉上浮現不悅和反對：“黎白，我們都曾死過，那樣很痛苦。我現在想好了，為了虛無缥缈的嘗試，生命更重要。所以你不準再想這個方法了。”

這倒是陳以安第一次爆發如此強烈的反對情緒。他站立于側，認真的神情似是在說，你有本事再說說我就打暈你。這一下手臂被抓得緊，黎白的表情也僵硬起來。他倒沒想到，除了封四辰和賀淵，陳以安會明面上回怼他。偏偏對于陳以安，他一時間想不到說服的話。

“口嗨啦~口嗨啦~”黎白低語道，心中暗惱自己的設想還未完善就被突發事件打落個七七八八。現在陳以安心思已定，再想動搖幾乎天方夜譚，他也沒有把握完成試驗。就這樣算了嗎？黎白眯着眼，不動聲色瞥向方烨。

還有一種方式……

他們的關系似是牽一發而動全身，這是黎白經曆回溯後的結論。而關鍵的、最為脆弱的訣竅點便在方烨身上。這個膽子小又偏向溫馴的小子即使成年了，内裡依舊敏感而自卑，精神世界積蓄的負面情緒稍加引導便會郁郁寡歡。若是他先沖動地下決定，陳以安也會在駭然間決定順從着被拉下水。

……黎白到底還是遲疑了片刻，心軟吞下了引導的話語。他可以自己試驗，也可以毫無負擔坑害陌生人，但他還不想被其餘幾位好友一起揍并挂上鄙夷的表情。

“方烨，你先去休息……”

“抱歉！我想先走了！”方烨打斷話語，慌忙而又失魂落魄般地逃離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