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牛媽媽慌裡慌張跑來,說廚房張娘子做大菜時燙到了手,沒法再動鍋鏟,蘇雲瑤便馬上去了廚房,張娘子右胳膊燙紅了一片,起了許多透明的水泡,隻得緊急讓别的廚娘頂上她的差。
接着又有王媽媽匆匆過來,說是那燃香深得夫人們喜歡,問是從哪家鋪子買的。
那是蘇雲瑤平時閑暇時自制的熏香,外面是買不到的,幸虧紫薇院還有一些,她便讓人拿來了,放進早已備好的回禮中。
後院一上午忙得不可開交,待客的吉祥堂和如意苑,宴席一直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蘇雲瑤從花廳出來,經過閣樓旁邊時,一眼便看見那二樓頂上那扇緊閉的菱花小窗被人打開了,小窗後影影綽綽地露出半個身影,瞧着有人在裡面。
青杏眼尖,也一下看見了,“大奶奶,那不會是偷東西的小賊吧?”
府裡人來人往,就擔心有人趁亂偷盜,蘇雲瑤盯着那影子看了會兒,認出那是裴淑娴,不由擰起了秀眉。
遲疑片刻,決定上樓去看一看。
樓梯咯吱響動,輕輕的腳步聲漸近,裴淑娴一驚,急忙命丫鬟關嚴了窗戶。
看到蘇雲瑤出現在面前,裴淑娴心虛地拿團扇遮着臉,隻露出一雙眼睛看着她。
“嫂子這麼忙,怎麼到這裡來了?”
蘇雲瑤微微一笑,悄然轉眸向外看去,閣樓的窗戶透光,即便關上了,也能看到遠處。
這裡位置居高臨下,吉祥堂中幾桌安置在院中用宴的男客一覽無餘。
男客中,有個身着白衣的年輕男子,生得清隽文雅,一衆賓客中,他十分醒目。
這男子蘇雲瑤見過,名字叫賀清瑜,是名滿京都的探花郎,已經成親。
賀家亦是官宦世家,與裴家多有往來,賀探花與裴淑娴小時候一起長大,算是青梅竹馬。
有幾回他到裴府來,她便瞧見裴淑娴隔着屏風,有些發怔地看着他。
蘇雲瑤無奈。
裴淑娴今年十五歲,還沒定親,婆母已開始為她尋找合适的人家。
今日老太太壽宴,婆母與南安侯府的侯夫人相談甚歡。
侯府秦世子滿腹才學,年紀輕輕已高中進士,現在刑部任職,前程不可限量,婆母想與秦家結親,還三番兩次讓她打發人叫裴淑娴去花廳,讓她與侯夫人說話。
可妹妹說自己身子不适,不去花廳也就罷了,還偷偷跑來看賀探花。
蘇雲瑤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道:“妹妹不是頭疼難受嗎?不在院裡歇着,怎麼有心情到這裡遠眺?”
裴淑娴捏緊了手裡的團扇,神色憂郁,目含哀怨。
“嫂子,你不懂我的。”她輕聲道,“我難受,但是到這裡看一眼清瑜哥哥,我的病,就好了大半。”
蘇雲瑤不得不提醒她:“賀公子已經成親了。”
裴淑娴抿唇幽幽一笑:“那又如何?他成了親,難道我就不能看他了?”
想到妹妹的性子,蘇雲瑤放緩了聲音,耐着性子勸道:“你還沒定親呢,趕明兒找個好夫君,又俊朗,又體貼......”
裴淑娴眼神一涼,黝黑的眼眸盯着蘇雲瑤,冷笑着打斷她的話。
“大嫂,别在我面前提定親這兩個字,不然我就當着你的面,從這閣樓上跳下去!”
蘇雲瑤:“......”
“西風寒且涼,如我心中愁,”裴淑娴歎了口氣,戀戀不舍地看了眼窗戶的方向,“嫂子,我有事,先回去了。”
她說完,搖着團扇,提起裙擺,慢慢下了樓,連背影,都透着幾分憂愁。
目送妹妹遠去,蘇雲瑤頭疼地呼出口悶氣。
怕她在宴席上生出什麼事來,隻得吩咐人去她的院子盯着點。
忙碌了一天,待最後一波賓客離席,清點了宴席用過的物件,将壽禮送與老夫人一一過目了,再分派好明日宴席的事務,蘇雲瑤才回到了紫薇院。
房内,燭光幽亮,裴秉安負手立在窗前,墨色背影肅然挺拔,似乎已等了她很久。
“怎麼回來這麼晚?”聽到她的腳步聲,他轉過身來看着她,黑沉的眼眸一如往常,看不出什麼情緒。
今日不該是他留宿這裡的日子,蘇雲瑤有些意外他會來,踏進門檻的半隻腳警惕地收了回去。
“事情太多了,剛忙完,夫君找我有事?”
聞言,裴秉安略一點頭,沉聲道:“今天事情繁多,你受累了。”
蘇雲瑤同意地點了點頭。
是受累了,若不是看在他的正妻這個身份好用的份上,她也沒這份好心白白替他操持這府裡的事。
心裡這樣想,她卻莞爾一笑,善解人意地說:“我嫁給了你,這也是我該做的。”
跨進門檻,她走近了,聞到他衣袍上有股淡淡的酒味。
“夫君衣裳沾了酒?”
裴秉安沉沉點了點頭。
他應酬時飲了酒,酒水不小心灑到身上,衣袍還沒有換。
散席後他信步到了紫薇院,便想讓她給他拿一件衣裳換下。
蘇雲瑤幹巴巴笑了笑。
他極少住在這裡,平時也幾乎不來,剛成親時她的衣櫃裡還有幾件他的衣裳,現在一件也沒有了。
她裝模作樣去衣櫃裡扒拉了幾下。
誰知她剛拉開了櫃子門,裴秉安便忽然大步走了過來。
悠亮燭火下,他突地攥住了她細白的手腕,沉聲道:“雲瑤,先替我寬衣吧。”
蘇雲瑤吃痛得深吸口氣。
這厮力氣大,抓住人的手腕,像把鐵鉗子鉗住似的。
還沒甩開他的手,院外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宋婉柔的丫鬟白蓮在外面哭哭啼啼地說:“将軍,姑娘心口疼,請您快些去看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