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影鬼鬼祟祟藏了起來,指定有什麼想瞞人的事。
蘇雲瑤朝青杏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做聲,青杏會意地點點頭,兩人若無其事地邊說話邊往前走着,待走到拐角一叢茂密的綠竹旁時,兩人便貓腰躲在竹子後面,等着藏起來的人現身。
過了一會兒,沒聽到外面有動靜,一個丫鬟從假山後面探頭探腦張望幾番,見四周無人,便放心地走了出來。
待她提着食盒撒腿想朝别處跑去時,青杏喝道:“站住,過來!”
那丫鬟一愣,驚愕地轉過頭來,此時被抓了個正着,躲也無處躲,隻好抱緊了手裡的食盒,垂頭走了過來。
見了蘇雲瑤,丫鬟低頭請安,“大奶奶。”
她是老太太院裡的粗使丫鬟,管着掃地端水的粗活,蘇雲瑤看了一眼她手裡的食盒,方才她藏起來,顯然怕是她看見食盒裡的東西。
食盒裡能裝什麼?頂多是一點兒精貴些的吃食,難不成還怕她要走?
蘇雲瑤道:“打開食盒,我看看裡面有什麼。”
丫鬟猶豫地摸了幾下盒蓋,而後咬了咬唇,将盒蓋慢慢揭開。
隻見食盒裡放着個足有半隻臉盆那麼大的青瓷碗,碗裡滿滿當當堆放着淡紅鱗皮的荔枝,個個雞蛋般大小,因潔白的碎冰鎮在瓷碗邊緣,荔枝看上去大體還是新鮮的,不過邊緣泛起了黑色的斑點。
蘇雲瑤無語片刻。
這種新鮮荔枝從南地送到京都,需得快馬加鞭日夜不停地運輸七日,就算是京都的達官貴人也難吃到,這是宮裡賞下的,隻是今年的份例少,裴秉安都孝敬給了祖母嘗鮮。
“送到哪裡去?”蘇雲瑤道。
丫鬟老老實實地說:“老太太讓我送到二奶奶的瑞香院去。”
蘇雲瑤笑着點了點頭,果然不出她所料,原是要送到弟媳崔如月的院子裡去。
“不過是送些荔枝,見了我藏起來做什麼?”
丫鬟嗫嚅着說:“是秋紅姐姐告訴我,别讓大奶奶看見。”
打發丫鬟離開,回紫薇院的路上,青杏忍不住生氣:“我以為秋紅是個好的,和她走得也近,沒想到她竟是個壞心眼的,還防着大奶奶。”
她氣得眉毛都皺成了一團,蘇雲瑤忍俊不禁,笑着提醒道:“你别好賴不分,冤枉了秋紅。”
青杏想了想,忽地明白過來,想是老太太偏心,什麼好東西都隻往二奶奶院裡送,秋紅怕大奶奶知道了生氣,才提前告訴小丫鬟避開些。
荔枝的事,蘇雲瑤毫不在意。
回到屋裡,燃了一爐清味香,水靈靈的新鮮紫葡萄放在白玉盤裡,她靠在美人榻上,一邊吃着葡萄一邊看賬本。
剛吃完半碟香甜的葡萄,管花草的王媽媽來了,說是有事要來回。
蘇雲瑤讓她坐了,王媽媽擰着眉頭訴苦:“大奶奶,今日我去給小姐院裡送那才開的頭一茬菊花,那菊花都是我一朵一朵挑揀過的,足有拳頭那麼大,插在瓶子裡,再好看不過了。小姐本是愛草愛花的,每次我送過去花她都喜歡,今天卻把花都扔了,以後還不準我往海棠院送了。”
裴淑娴性子有些陰晴不定,自從賀探花成親了以後,她的脾性更是古怪了,蘇雲瑤讓王媽媽坐着吃葡萄,安慰道:“小姐興許隻是心情不好,與你無關,待過些日子,她又喜歡了,還會再讓你送。”
王媽媽心頭頓時松快了許多,她生怕小姐不滿意她養的花,一氣之下把她攆出裴府去。
自打大奶奶當家以來,仆婦的月銀每個月按時發放,逢年過節還有賞賜,這麼好的差事,她可不舍得丢了。
王媽媽笑道:“大奶奶說得對,小姐八成是心情不好,她沒要我送的花,後來去夫人院裡說了一聲,帶着丫鬟親自去外面買花去了。”
蘇雲瑤心頭一動,突然想到了什麼:“你可知道她去哪裡買花了?”
看大奶奶擰起眉頭,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王媽媽凝神回想一番,道:“我看見小姐出門,有她的丫鬟跟着,坐的是府裡的馬車,去了哪裡我卻不知道,大奶奶,要不我去打聽打聽?”
王媽媽四十多歲,管着府裡花草,經常在各院裡穿梭送花,腿腳走得快,做事麻利,腦袋也靈活,一點就透。
蘇雲瑤沉思一會兒,對她道:“我另派你個差事,從今往後,你暗中盯着小姐的院子,她若是出了府,你就悄悄跟去,看她去了哪裡,見了什麼人,無論看到什麼,都不要聲張,回來一五一十告訴地我,切記行事小心些,不要被發現了。”
王媽媽當即拍拍胸脯答應下來。
轉眼幾日過去,裴秉安又出了一趟短差,直到該宿在紫薇院的日子也沒回來。
他不來,蘇雲瑤暗覺慶幸,他少來一次,她就少受一回罪。
這日清晨,蘇雲瑤照常去婆母院子裡請安。
羅氏晨起照鏡子時發現兩鬓生出些白發,嘴角一直耷拉着,丫鬟倒茶時不小心灑到桌面上,羅氏氣不打一處來,狠狠罵了幾句,還要罰丫鬟出去跪着。
蘇雲瑤瞧出婆母遷怒丫鬟的原因,忙笑着道:“前些日子我去藥鋪,聽說有一種藥,隻要塗在白發上,很快就會讓頭發變黑,要不我差人去買回來,母親試一試?”
羅氏半信半疑地掀起眼皮,道:“真有這種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