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瑤道:“那開藥鋪的大夫我認識,他醫術高明,不會騙我的。”
羅氏一喜,忙道:“既是這樣,你快打發人買去。”
羅氏心裡高興,免了那丫鬟的跪,蘇雲瑤替丫鬟解了圍,正打算走時,錦繡院突然闖進來一個人。
院裡廊檐底下的鳥架上養了隻黃嘴鹦鹉,進屋前,裴寶紹先去逗了幾下,才往正房裡來。
他今年十六歲,一身寬袖海青色錦緞長袍,腰間系着玉帶,身材修長,皮膚白皙,生得俊俏,眉眼不似裴秉安那樣沉冷,是個翩翩郎君。
見了蘇雲瑤,裴寶紹笑嘻嘻地一拱手:“今天這麼巧,遇見了大嫂。”
蘇雲瑤頭疼地點了點頭,轉身便打算離開。
她與裴寶紹極少碰面,因他在國子監讀書,有時住在書院裡,偶爾節假相見,三弟最常做的事,便是開口問她要銀子買東西。
果不其然,還沒等她走幾步,裴寶紹已一溜煙追到她面前,道:“大嫂,我得買一匹千裡馬!你不知道,騎射的課程,我總是比不過别人,不是我騎術不好,都是因為我沒有好馬!我的好幾個同窗都買了西域來的千裡駿馬,那馬個頭到我的肩膀那麼高,甩開蹄子跑得比我的馬快好幾倍,要是我再不下手買一匹好馬,騎射課程,我就得墊底了!”
聽到兒子這樣說,羅氏也馬上吩咐兒媳:“課業要緊,你打發人去給你三弟買馬!”
蘇雲瑤深吸口氣,保持着表面的沉靜端莊,盡力微微一笑。
西域的千裡好馬,得上千兩銀子起步,就算裴秉安的歲祿都交到她手上,也未必夠給三弟買這樣一匹馬,更何況,他一分銀子都沒給她。
可當着婆母的面,她又不好直截了當的拒絕,便笑道:“母親說的是,三弟的騎射課程要緊,不過,買馬的事我不懂,這事還得問大爺,等他辦差回來了,我替母親與三弟問問他。”
話說完,她便像是怕被鬼攆上似的,急忙跨出了門檻。
剛出了門,裴寶紹又撩袍追了出去,沖着她的背影大聲喊道:“大嫂定要跟大哥說清楚,這可是我的頭等大事,别耽誤了!”
三弟要買馬的事,讓蘇雲瑤着實有些發愁。
這事她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等裴秉安辦完差回來那一日,她隻好去了他的院子。
到了靜思院,裴秉安卻不在,他去金吾衛處理軍務,還沒回來。
靜思院院子雖大,卻冷冷清清的,裴秉安喜歡安靜,不習慣人近身侍奉,除了掃地浣衣的粗使丫鬟春桃和兩個看守書房的護院,院裡再無他人。
那護院面色冷肅盡職盡責地立在書房外面,不允許旁人輕易進入。
蘇雲瑤剛嫁進來時曾去過一回,給裴秉安泡了盞茶,他一句話沒說,便讓她離開了,自那之後,她也沒再自讨沒趣過。
去正房等了他一會兒,天色逐漸暗了下來。
點亮燈後,蘇雲瑤又等了會兒,等得很是無聊。
這屋子裡隻有些規整排列的桌椅,像肅然有序站崗的兵衛,默然顯出一股冷肅的氛圍,實在沉悶無趣。
她便從香盒裡揀出一塊梅花狀的香餅,置于香爐上燃着。
到裴秉安平時該下值的時辰,大廚房送了晚食過來,一碗百合紅棗粥,幾碟清炒小菜,都是他愛吃的,蘇雲瑤嘗了幾口,沒滋沒味的,便放下了筷子。
裴秉安回府的時候,已到了半夜時分,外面黑漆漆一片,正房内卻亮着光。
大步走到房内,沉冷視線利刃似地環顧一周,才發現他的妻支着下巴坐在桌子旁,不知等了他多久,腦袋小雞啄米似地點着,已朦胧睡着了。
桌子上的飯菜,不消說,已涼透了,香爐上卻飄着細霧似的白煙,清淡的香味彌漫在房内。
他皺了皺眉,伸出大掌,在她肩頭拍了一下。
肩頭一沉,蘇雲瑤很快睜開了眼睛。
看了眼面前的人,恍然意識到自己竟睡了過去,蘇雲瑤定了定神,扶着桌沿起來,道:“夫君怎麼下值這麼晚?”
“今日軍中有些要事,回來得便晚了些,”公務上的事,他向來不同她多說,言簡意赅地解釋了一句,劍眉倏然擰起,轉而問她,“這麼晚了,怎麼還沒回去?”
蘇雲瑤揉了揉額角回想,睡得發懵,一時竟有些忘了,她在這裡等他,要同他說什麼來着?
裴秉安垂眸凝視着她。
她微微蹙起秀眉想事,悠亮的光線下,白皙小巧的耳垂落入眸中,似一團溫潤軟玉。
他面無表情地看了幾眼,又移目看向那熏香。
似有所悟地收回視線,他徑自換了寝衣去沐浴,淡聲對她道:“今晚别走了,在這裡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