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拂過,鮮紅豔麗的石榴花輕輕搖曳。
裴秉安不禁想起,當初宋家伯父伯母在世時,他偶去宋家府邸,見到婉柔時,她經常坐在石榴樹旁的秋千架上,高興地蕩着秋千,喚他一聲大哥。
時光荏苒,轉眼數年過去,伯父伯母都已不在人世,沒有親人庇護,丈夫英年早逝,婉柔在夫家過得亦不如意。
幾個月前接到她的信時,看到那染過斑斑淚痕的信紙,他毫不猶豫地決定接她回來。
隻要有他這個大哥在,便再也不會讓她受任何委屈。
此時天色尚早,府裡的下人們還沒開始當值,她身體不好,沒有多睡一會兒,卻好似在這裡已等待了許久,裴秉安道:“可是有事?”
宋婉柔笑了笑,道:“聽說老太太病了,我來看一看她老人家。”
她自小乖巧孝順,自己的身體不好,還記挂着老太太的病,裴秉安略一颔首,道:“祖母已經無礙,倒是你,也要注意保養身體,若是有什麼事,盡管找你大嫂。”
自婉柔住進府中,看了那一回病後,他軍務繁忙,還無暇與她見過面。
有蘇氏這個賢妻照顧她,他很是放心。
“大嫂待我極好,”宋婉柔微微一笑,道,“不過有件事,我隻能麻煩大哥。”
裴秉安道:“何事?你與我不必見外,直言無妨。”
宋婉柔忽然低下頭,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神情有些哀傷地說:“爹娘的忌日快到了,我已經三年沒去給他們上墳燒紙了,不知大哥能否百忙之中抽出空閑?我想請大哥陪我一起去。”
裴秉安沉吟片刻。
宋家伯父伯母葬在城郊,每年他都會親自去掃墓。
此番婉柔回來,該當祭奠父母,荒郊墓地,偶有野獸出沒,太不安全,他應當陪她一起去。
他沉沉點了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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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香堂中,侍奉老太太喝了碗白水,等大夫又來診過脈,說老太太無事後,蘇雲瑤便回了紫薇院歇着。
早飯還沒吃,她不禁餓,一餓就頭暈眼花的,回院裡,先用了碗紅棗糯米粥,之後便靠在美人榻上,看近些日子府裡的賬目支出。
剛看了沒多久,青杏忽地掀簾子走了進來,道:“大奶奶,王媽媽來了。”
王媽媽近日一直按照吩咐盯着裴淑娴的院子,這兩日,大小姐每天都要出門,她不坐車,也不坐轎子,連她的丫鬟春燕都沒帶,隻自己一個人去茶樓呆着。
每次從下午申時左右開始,一直呆到傍晚才回府,期間隻點一壺茶,不見閨中密友,也不與人說話,實在讓人覺得難以琢磨。
王媽媽道:“大奶奶,大小姐今兒又出去了,還是同一間茶樓。”
蘇雲瑤想了會兒,無奈揉了揉額角。
裴淑娴這莫名其妙的舉動定然有緣由,她少不得親自去一趟,看看那裡到底有什麼特殊之處。
坐馬車出了府,王媽媽在前面引路,沒多久,到了茶樓外時,蘇雲瑤下了馬車,讓王媽媽先回去。
茶樓的夥計迎了出來,剛要高聲請她進去,蘇雲瑤以指抵唇輕噓了一聲,道:“我随便看看,你不用招呼我,隻需告訴我,有個年輕的姑娘在這裡坐了半個時辰,她在哪間雅室。”
她今日穿了件淡青色的裙裳,襯的膚色玉白無暇,一雙烏黑的杏眼清澈明亮,出門時,沒挽婦人的發髻,長發半披半束,像個還沒出閣的小娘子。
震驚于她的美貌,那夥計呆呆看了她幾眼,下意識按照她的吩咐行事,徑直帶着她到了二樓一間雅室外。
雅室竹門緊閉,偶爾聽見裡面有低低的自言自語聲,蘇雲瑤附耳過去聽了會兒,确認是裴淑娴的嗓音無疑,便擡手輕叩了叩門。
吱呀一聲低響,裴淑娴打開了門。
看到長嫂出現在眼前,她忽然一愣,蘇雲瑤也适時裝作驚訝的模樣,道:“妹妹,真的是你?”
裴淑娴捏緊了手裡的團扇,往她身後飛快瞥了一眼,見四周隻有她一個,沒有旁人,遂定了定神,不答反問:“大嫂,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蘇雲瑤繞過她進了門,笑着說:“可不是巧了,我出來逛逛,想喝口茶歇歇,本想在旁邊找個雅室的,誰想在門口突然聽到這裡頭說話的聲音有些像你,這不就敲門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