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成想,婆婆剛離府不到一日,她又不肯吃飯了。
臨近中秋,傍晚有些涼意,蘇雲瑤披了件鬥篷出門。
到了裴淑娴的院子,她病恹恹地半靠在床頭,雙眼盯着團扇上的一首詩,一副郁郁寡歡的模樣。
“妹妹好些了嗎?”蘇雲瑤道。
裴淑娴轉頭看着她,拿團扇遮着臉,隻露出一雙眼睛,一眨眼,淚珠兒便潺潺流了下來。
“衣帶漸寬人憔悴,淚流幹,心如灰,大嫂,你懂我的哀傷嗎?”
蘇雲瑤:“......”
裴淑娴道:“大嫂,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蘇雲瑤思索片刻,實在想不到今日有什麼特殊之處。
“什麼日子?”
裴淑娴哀怨地看着她:“今天是清瑜哥哥的生辰。”
蘇雲瑤:“......”
裴淑娴坐起來,翻過手裡的團扇,那扇子的背面題着一首詩,她珍惜萬分地撫摸着上面的每一個字,道:“大嫂,我聽你的話,再沒去偷偷看過他。可我心裡苦啊,每當我難過的時候,我就看一看這首詩,這是清瑜哥哥去年過生辰時,我給他寫的詩。每讀一次,我就好像看見他站在我面前,我們像以前那樣,坐在矮牆上,看星星,看月亮,吟詩作賦,談古論今。可現在......”
蘇雲瑤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讀詩的人早都将它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寫詩的人還當個寶貝似地揣在心頭。
她實在想不明白,裴淑娴為何會癡戀一個根本不在意她的人。
世間男子那麼多,何苦隻喜歡那一個?
不過,這種事,得她自己徹底想明白,才能過了這個檻。
蘇雲瑤勸道:“淑娴,你想開一點,以後高高興興嫁個更好的夫婿不好嗎?不在意你的人,何必還放在心上?”
裴淑娴幽幽歎氣:“大嫂,你說得倒灑脫,我心裡的痛苦,你怎能明白?”
話未說完,她忽地冷笑一聲,直勾勾地看了過來,愁怨的眼神竟一時變得十分犀利。
“大嫂,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大哥?你要是喜歡他,怎麼還會心甘情願地給他納妾?”
蘇雲瑤心裡咯噔一下。
“怎麼可能?我心裡隻有你大哥,”她轉了轉腕上的玉镯,面不改色地微笑着道,“隻是身為長嫂,我當事事做為表率,要是你大哥納了妾,我便與他鬧上一場,以後你二嫂三嫂都跟着我學,天天鬧得雞飛狗跳,咱們家的家風不就敗壞了嗎?”
裴淑娴盯着她看了一會兒,似是有些不相信她的話:“那大哥的生辰快到了,你給他準備生辰禮了沒有?”
蘇雲瑤在心裡算了算,裴秉安的生辰在九月初九重陽節那一天,還有将近一個月呢,她天天忙得腳不沾地,哪有空給他準備生辰禮?
倒是不如給淑娴找點事做,讓她分分心,省得整天惦記着那個賀探花,心裡再郁結出毛病來。
“妹妹讀書多,有見識,不如幫我想一想,我該給你大哥準備一份什麼樣的禮物合适?”
裴淑娴轉了轉手裡的團扇,幽幽道:“大嫂這麼說,我也推辭不得,這生辰禮要别出心裁才好,我盡力而為吧。”
她想了一會兒,似是想出個極好的主意來:“大嫂會畫畫嗎?”
蘇雲瑤敷衍地點了點頭,道:“略會一點。生辰禮的事就拜托妹妹了,不過這可是個費腦子的事,妹妹還是先把飯吃了,才有力氣。”
親眼看着裴淑娴吃了一大碗飯,又與她說了會兒話,瞧着她精神好了許多,她才回了紫薇院。
回到自己院裡,蘇雲瑤晚間熬了會兒夜。
細細思量了一番自己近日的舉止,賢惠大度,溫柔體貼,她覺得應該沒什麼纰漏的地方。
銀子以後會越攢越多,與裴秉安和離的事,也該真正提上日程了。
左思右想了許久,半夜三更時,親筆在劄記上寫寫畫畫了足足半頁紙,制定了詳細而周密的計劃,她才放心地睡去。
轉眼過了幾日,先是香料鋪傳來了好消息,幾盒蘇荷香剛在鋪子裡擺出來便被一搶而空,沒有買到這味香的主顧紛紛下了定銀,預定的單子已排到了下個月。
蘇雲瑤給了劉信蘇荷香的秘方,讓他着人盡快制出香餅來。
她粗略算了算,照目前的情形,香鋪的進項到年底便會翻番,屆時她在外面買處宅院落腳,就正式與裴秉安寫下和離書。
到了第十日傍晚,老太太與婆母終于從宮中祭拜回來。
祭拜禮儀繁瑣,在宮裡歇着也不如在自己家裡自在,蘇雲瑤早早打發人備好了熱湯熱飯,伺候老太太與婆母更衣用飯,飯畢又說了一會兒子話,侍奉老太太與婆母歇下,直到二更時分,方回了自己的院子。
剛回到紫薇院,裴秉安早就在屋裡等她了。
燭火幽暗,他穿着一身墨色錦袍負手而立,黑沉的眼眸追随着她進來的腳步。
“怎麼回來得這樣晚?”他沉聲道。
今日是他該宿在紫薇院的日子,他一回府便來了院裡等她。
他雖納了婉柔為妾,但賢妻蘇氏尚還沒有懷上子嗣,該與她行房的日子,他一直謹記在心,定然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