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瑤默默深吸口氣。
凝神回想了一番自己劄記上寫的計劃,她忽地身子一晃,擡手按了按額角,似是有些難受模樣,扶着椅子慢慢坐了下去。
“夫君,抱歉,你回去吧,我今天不舒服,不能留你了。”
裴秉安擰眉,“哪裡不适?”
成親三年來,他記得她身體康健,從不嬌氣,也未曾看到她生過什麼病。
蘇雲瑤輕咳了聲,道:“我有些頭疼。”
裴秉安審視地打量了她一眼。
她身體不适,今晚就不适合再行房了。
沉默片刻,他略一颔首,“既然如此,你好生歇息吧。婉柔每天都服用燕窩,你也每日吃些,養好身體,以後方能順利懷上孩子。”
蘇雲瑤輕輕一笑,溫順地點了點頭。
他剛回府,便知道了宋婉柔在吃燕窩,說明在來紫薇院之前,先去了月華院探望她。
抛開其他不說,有時候她真該感謝一番宋婉柔,若非有她在,今晚的裝病,未必能如此輕易地瞞過他的眼睛。
“多謝夫君,有一件事,我想與夫君商量一下。”
裴秉安:“何事?”
蘇雲瑤道:“我這幾天一直身體不舒服,操持府裡的事,總覺得精力不濟,怕是再難擔當打理中饋的重任了,還請夫君再委派别的人來做吧。”
裴秉安劍眉擰起,利刃似的視線久久落在她身上,因她打理家宅心生懶怠而有所不悅。
“隻是頭疼的小毛病,過幾日就好了,你身體不适,先歇息兩天,府裡的事,交由旁人不合适,還是你來打理。”
目送将軍離開,青杏氣得兩眼含淚。
那宋姑娘病了,将軍就忙不疊地請大夫來瞧病,輪到大奶奶生病了,說了兩句囑咐的話,就擡腳走人了,真是讓人寒心!
假裝頭疼,就得裝到底,不能讓人瞧出破綻來,蘇雲瑤往太陽穴處貼了塊圓形的白色膏藥貼,如往常般靠在美人榻上,一邊翻着府裡的賬本,一邊慢慢吃着紅棗阿膠糕。
那膏藥涼陰陰的,除了止疼,還有提神醒腦的功效,本來還挺舒服的,隻是擡眸時,不經意瞧見了青杏在偷偷抹淚,她不由心疼了幾分。
可裝病的事,又不能叫丫鬟知道,她便笑着道:“放心,沒多大的事,你知道我身體一直挺好的,隻是偶爾頭疼,你去給我煮碗茯苓山藥粥來喝,喝了粥睡一晚,保證就活蹦亂跳了。”
青杏抹了抹眼淚,頭一次不認同她的話。
大奶奶是幾乎未曾生過病,可她也不是鐵打的身子,若是肚子餓了沒來得及吃東西,她就會頭暈眼花,臉色煞白,若是餓得厲害了,還會暈倒在地。
這雖不是什麼大病症,可一旦發作起來也很是吓人。
為了讓主子快點好起來,青杏趕忙熬粥去了。
青杏離開,屋内一時安靜下來,蘇雲瑤若有所思地按了按額角,默默出神了一會兒子。
裴秉安的态度,她并不意外,這打理中饋的事,沒這麼容易交出去,她還得等待合适的機會再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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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朦胧時,月華院的正房中燈燭悠亮。
燭火忽地閃爍幾下,白蓮從外頭笑着掀開簾子進來,壓低聲音道:“姑娘,我看到了,将軍去了一趟紫薇院,可沒多久又回了靜思院。”
那蘇氏确實不得将軍喜愛,将軍剛回府,可是先來了月華院,對姑娘好一番噓寒問暖,之後才去了紫薇院。
可在那裡呆了沒多久,就又回了自己的院子。
手腕處的紅痕還未完全消退,宋婉柔緩緩摩挲幾下,抿唇輕笑了笑。
桂花羹已經熬好了,此時靜思院裡沒有多餘的人,她吩咐道:“把羹湯裝在食盒裡,我要親自給将軍去。”
夜色中,靜思院的南書房中亮着光,遙遙望去,兩個身着黑色勁裝的護院面色肅然地值守在書房外。
慢慢走近了,宋婉柔揚了揚手裡的食盒,朝兩人輕輕一笑打了個招呼,示意她要進去。
将軍的書房,等閑不讓外人進去,兩個護院正要出言請她離開時,裴秉安的貼身小厮青山走了過來。
他恭敬地朝宋姨娘拱了拱手,繼而轉頭對兩個護院吩咐道:“怎麼這麼沒眼色?還不快讓開,讓姨娘進去。”
旁人尚不明白,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将軍千裡迢迢接了宋姨娘回府,還将她的病情時時放在心上,跟在将軍身邊這麼多年了,他從未見過将軍對哪個年輕女子這麼在意過。
這宋姨娘,是将軍放在心頭的人。
護院拱了拱手讓開,宋婉柔輕淺一笑,道了聲多謝,便上前叩響了門闆。
裡面傳來裴秉安深沉的嗓音:“何事?”
宋婉柔道:“夫君,是我,我來給夫君送桂花羹。”
房内靜默了一瞬,“進來。”
走進書房,宋婉柔環顧四周。
這書房她曾經也進來過,此時裡面與以前的布置并無二緻。
墨色書架肅然豎立,架上兵書規整有序,一副氣勢雄壯的當疆域圖橫挂在書案之後,幾乎占據了整個牆面,輿圖西境邊界之處的幾個重鎮,被人特意用朱筆重重勾勒出來。
裴秉安身姿肅挺地坐在書案後,正在低頭批閱文書。
宋婉柔以帕掩唇輕輕咳了幾聲,柔聲道:“我看到夫君的書房還亮着燈,這麼晚了,想是夫君還沒睡,親手煮了碗桂花羹,夫君嘗嘗吧。”
裴秉安掃了一眼她手裡的食盒,沉聲道:“你身體不好,應該早點休息,這麼晚了,不必過來給我送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