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公務繁忙,這院裡冷冷清清的,也沒人倒茶送水,我來送碗羹湯,不是應該的嗎?”
剛熬好的桂花羹,散發着袅袅熱氣,宋婉柔将桂花羹擱在書桌上,自己尋了張椅子,在對面坐下。
“夫君,這羹裡還放了蓮子,有養神的功效,快吃吧。”
她柔聲催促着,低頭時瞥見不小心露出一段纖細的手腕,便不動聲色地往下拉了拉衣袖,遮住了那抹淺淡的紅痕。
垂眸望着那碗羹湯,裴秉安不易察覺地勾起唇角。
婉柔聰慧靈巧,自小琴棋書畫十分出衆,女紅針黹無不通曉,就連煮的一粥一飯,味道也與衆不同。
桂花羹不熱不涼,剛好入口,他端起來一飲而盡。
羹湯清淡香甜,如他以前在宋府裡喝到的一樣。
看他吃完了桂花羹,宋婉柔笑道:“夫君還記得嗎?有一年我過生辰,那時你在邊境征戰,還曾寄給我一幅畫呢。”
裴秉安回想片刻,恍然記起往事,道:“可是你的生辰快到了?”
宋婉柔心中一喜,眼神亮亮地看着他,柔聲道:“沒想到,夫君軍務繁忙,竟還記得我的生辰日。”
半個時辰後,宋姨娘施施然離開書房後,兩個護院面面相觑,一臉意外。
将軍的書房,曾經蘇夫人也來過一次,可她隻呆了不足半刻鐘便離開了,而這位宋姨娘,竟在書房裡呆了這麼久!
看來青山提醒得不錯,她确實深得将軍寵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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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幾日過去,這日一早處理完府裡的瑣事,蘇雲瑤打算再去一趟香鋪。
鋪子裡的生意如火如荼,擔心劉信一個人遇到大事拿不了主意,她得親自去鋪子裡坐鎮。
隻是還沒等她離開,宋婉柔突然打發白蓮來了紫薇院。
“大奶奶,姨奶奶得了一塊香餅,不知是怎麼做的,聽說大奶奶什麼香料都懂,請您過去幫忙看一看呢。”白蓮站在門檻處,自得地揣着雙手,笑道。
蘇雲瑤等閑不去月華院,免得招上麻煩,可宋婉柔打發她的丫鬟來請她過去,她也不會避着。
到了月華院,丫鬟小蝶先迎了過來,朝她行了個禮。
“見過大奶奶。”
蘇雲瑤打量了她幾眼,入秋了,天氣漸有涼意,府裡給每個丫鬟都做了一身秋衣,獨她還穿着一身單薄的灰色粗布孺衫,細瞧過去,胳膊肘處都磨得起了毛。
擔心有人克扣了她的衣裳,蘇雲瑤放慢腳步,溫聲道:“你的衣裳,可發下來了?”
小蝶笑道:“回大奶奶的話,已經發下來了。”
蘇雲瑤摸了摸她的手,有些涼,便道:“那怎麼不換上新的衣裳,穿這麼薄,不冷嗎?”
小蝶窘迫地咬了咬唇,低聲道:“大奶奶,衣裳我沒舍得穿,放在箱子裡了,明兒我就換上。”
賃來的丫鬟,府裡的月銀都是按時發放的,隻要在府裡做活,不會缺吃也不會缺穿,小蝶這樣,想必是家境艱難的,蘇雲瑤點了點頭,沒說什麼,隻是朝青杏使了個眼色。
正房次間,說是要邀請蘇雲瑤來看香料,可此時,宋婉柔卻沒拿香料出來,而是坐在窗前的長案邊賞畫。
走進屋裡,蘇雲瑤偏首看去,視線落在她手中那幅筆力遒勁的大漠蒼鷹圖上,不由暗中驚歎了下。
這幅畫的畫者擅長丹青,隻是寥寥幾筆勾勒出輪廓,畫作中便顯出雄渾壯闊的氣勢,非常人所能,令人震撼不已。
宋婉柔看她恍若入了迷,随即勾起唇角,愛不釋手地撫摸着畫卷,道:“姐姐也喜歡這幅畫?這是夫君第一次去邊關上陣殺敵時去的地方,此處黃沙漫漫,蒼鷹翺翔,距離京都很遠很遠。我從沒有去過邊境,一直好奇那裡是什麼樣子,有次我過生辰,夫君給我寫信的時候,便畫了這幅畫當做生辰禮,送給了我。”
蘇雲瑤很快回過神來。
京都西境,毗鄰西域,這個地方,她還真去過。
隻是成親三年,她第一次知道,裴秉安竟然會畫畫,而且畫得還不賴。
蘇雲瑤擡手虛虛點了點畫卷,燦然一笑:“婉柔妹妹,這個地方并沒有你想象得那麼遠,先乘車,再騎馬,也就一個月時間就能到吧,隻是那裡的餅子幹得噎死人,到處都是風沙,也沒什麼好玩的。”
宋婉柔眼神震動地看着她。
蘇氏眼眸沉靜,秀眉揚起,聽她提及裴秉安曾送她生辰禮的事,幾乎沒有流露任何醋酸或嫉妒的情緒,反而笑容燦爛不已。
看來,她這個人相當沉得住氣,甚至比她想象得還要心機深沉。
宋婉柔不由氣餒地抿了抿唇,“是嗎?姐姐怎會去過那裡?”
蘇雲瑤笑了笑,道:“年少時,随我爹娘随便出去逛逛而已。”
她沒有多提,宋婉柔也不願再追問,至于蘇氏最熟悉的香料,她更是不想拿出來讓她瞧了,免得自取其辱。
回到紫薇院,青杏先悄悄地送與了小蝶一包衣裳。
她與小蝶身量差不多,大奶奶賞了她不少東西,問清楚小蝶家境艱難,她便奉大奶奶的吩咐,挑揀了一些衣裳給了小蝶,免得她凍壞了自己的身子。
隻是想到宋姨娘打着讓大奶奶看香料的名義,實則是在顯擺将軍以前送給她的畫,青杏便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現在阖府上下誰不知道她天天晚上給将軍送桂花羹,頗受将軍寵愛,這還不夠嗎?
她還拿出那幅畫來,變着法子給人添堵,虧得之前大奶奶還讓人給她送燕窩,簡直沒有良心!
這點小事,蘇雲瑤根本絲毫沒放在心上。
她吩咐人備好了車馬,打算出府一趟。
隻是還沒走出院門時,春桃忽然來了紫薇院。
“大奶奶,将軍找您有事,讓您現在就去靜思院等着。”春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