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沈松清竟然拒絕了,溫顔也沒客氣,擡手将酒飲盡,果然是好酒。
沈松清看到溫顔動作的時候已經晚了,但還是說道:“姑娘還是不要在風月館亂喝東西,這裡的東西都不太幹淨。”
溫顔手裡轉着空了的酒杯,沈松清說的“不太幹淨”,溫顔當然知道指的是什麼。
宮内這種東西泛濫的厲害。不過風月館不一樣,這裡除非自己要,尋常的東西是不會做手腳的。
但不知怎的,可能是這壺酒的影響,溫顔就想逗逗沈松清:“什麼叫——不幹淨?”
沈松清果然如所預料的沉默了半天,最終說道:“裡面可能會放一些不太好藥物。”
“公子常來這裡嗎?公子怎麼知道?”
沈松清飛速擺手:“當然沒有。”
沈松清站起來,順手從溫顔的手裡拿過那個杯子,走遠了幾步,又不放心的掉頭回來拿走那壺酒:“長安雖繁華,但總有不懷好意的小人,姑娘出門在外,要注意安全。”
溫顔攥緊空了的手,手肘撐在桌子上支着腦袋:“好呀。”
溫顔見沈松清離的那麼遠,這樣的距離不好談事情,說道:“關于我阿姊的事,我知道一些線索。”
沈松清聽聞還有線索,擡腳就要走過來,又想起自己手上的酒壺,專門把酒壺放的更遠些,才又重新坐回溫顔身邊,問道:“什麼?”
“女子被抓走後,往往會通過樓府的東偏門運出來,樓聞的房間離東偏門很近,那些女子自然離東偏門近。我想,如果我能在東偏門與姐姐取得聯系,那對公子所為之事,是否有用?”
沈松清聽着邊點頭邊說道:“何時?我陪你一起去。”
溫顔再一次怔住,沈松清選擇幫忙的目的是為了季子平,樓府再不濟也是正三品大員的府邸,其中的家丁本就不少,沈松清為何要為自己無關之人去犯險?
按照溫顔的設想,溫顔找到那個阿姊,讓那個阿姊能夠出面作證。沈松清隻需要在審理科舉舞弊案時,說出這件事,樓易連同樓聞都跑不了,他就可以達到自己的目的,又何必多此一舉?
“不必,我會——”
溫顔拒絕的話說了一半,就被沈松清止住話頭,眼裡全是對溫顔所說的不認同:“我既然選擇幫助姑娘,就一定會相幫到底。”
溫顔又想拒絕:“公子沒必要——”
沈松清鄭重的對着溫顔拱手:“在下所言皆來自本心,在下讀書二十餘年,選擇科舉之路就是希望成為一個為民、為天下的有用之人。為百姓謀福祉,為黎民謀太平,是在下的畢生所願。”
溫顔啞然,知道沈松清不會更改自己的想法,他看似溫和,但一旦遇到想做的事,從來不會讓步。
溫顔隻好點頭,對着沈松清還禮:“多謝公子。”
既然選擇與沈松清一同去,就不能直接讓那個人出面,自己與那人還得在沈松清面前做戲。
自己這是多了個阿姊?
沈松清見溫顔不語,以為溫顔不高興,低頭瞥見自己手裡一直握着的糖葫蘆,遞到溫顔面前:“吃點甜的會開心一些。”
溫顔接過糖葫蘆說道:“這不是沈公子的嗎?”
“我不愛吃甜食,是孫兄想要——”沈松清胡亂解釋了一通,看見溫顔沒動,又急忙說,“我沒有碰過——”
溫顔好笑的咬了一大口:“嗯,挺甜的。”
那個鋪子從前也是賣糖葫蘆的,曾經溫顔與李蘭芝最喜歡去那裡,當時的糖葫蘆酸甜而不膩,溫顔一下能吃好幾個。
在李蘭芝當了太子妃的次年,那個鋪子不知怎的換了個人,糖葫蘆的做法似乎也出了些問題,吃進嘴裡的時候,隻剩下甜膩。
李蘭芝不能随時出宮,溫顔往常都是路過的時候,買上一根咬一口之後丢掉。今晚連吃兩根,似乎又回到李蘭芝還未嫁人的時候。
“後日相見,如何?”沈松清提出了一個時間點,溫顔腦海裡亂亂的,大緻知道了時間就點點頭。
溫顔估摸着時間差不多,翠翠應該已經急的滿長安城亂竄,于是起身告辭。
溫顔走到門口的時候,被沈松清叫住:“在下還未得知姑娘姓名。”
溫顔不知怎的,脫口而出了另外一個名字:“徐瑾舒。”
溫顔回過神來,溫這個姓過于惹人注目,換個名字也好。
月上中天,人群都已經散去,獨獨留下高挂的燈籠與頭上的彎月,還有空氣中沒來得及散去的放完煙花的火藥味。
溫顔小口啃着糖葫蘆,沈松清的這個糖葫蘆比自己當時那個更甜,嘴裡全是糖的味道。
溫顔一個人走在街上,突然身後出現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是那些死士。
他們還是沒放棄,終于找過來了。
死士離溫顔的距離愈發近,溫顔緩慢咽下最後一個糖葫蘆,将竹簽扔在地上,頭也沒回道:“殺了。”
幾息之間,那些火藥味被完全掩蓋,鼻尖所接觸到的隻有血腥氣,連帶着溫顔的嘴裡,也出現了那種令人反胃的鐵鏽味。
溫顔惋惜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竹簽,咕哝道:“早知道留一個現在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