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情偏偏不會如趙永豐所想,季子平的事像插了翅膀一樣散播到整個長安城,就連主考的李天甯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李天甯垂眸遮掩住心底的情緒,不用猜也知道這是溫顔的手筆,溫顔弄出這一招,就是想要樓易即刻問斬。
樓易不是一個多有能力的官員,溫顔想這麼動手也沒有問題。李天甯擡頭看向皇位上的溫珩,他一直知道溫珩是想要在朝中培植自己的勢力,也知道溫珩其實并不相信自己。
希望溫珩還記得他是天下人的皇上,而不是隻顧着在朝中争權奪利的皇上。
大理寺的仵作戰戰兢兢,時不時看一眼旁邊抓耳撓腮的趙永豐,過了這麼多天,屍體就算被保存的再好,也已經有腐爛的迹象。
趙永豐從來不在仵作驗屍的地方多待,現在竟然一直待在這,時不時還要近距離看一眼季子平的屍首,然後對着仵作無聲催促。
在趙永豐的高強度的壓力下,驗屍結果很快就被擺在趙永豐面前。
是被人活活打死,然後假裝上吊自殺的。
“不過,大人——”
趙永豐已經想好怎麼和溫珩回話,換卷并殺人,就算樓易是正三品禮部尚書,罪責也不會過輕。抄沒家産,府中男子流放,女子沒入宮中為奴,樓易斬首,妻子父母連坐。
“有什麼事,說。”趙永豐說道。
仵作回答道:“下官覺得這其中有蹊跷。”
趙永豐停下寫奏折的筆:“蹊跷?”
“大人認為樓易是什麼樣的人?”
趙永豐想了想說道:“樓易祖輩都在朝為官,不過官職不大,隻有樓易一個人坐到了尚書之位。他一邊自诩清貴,一邊放不下眼前的蠅頭小利,往年科舉給其他官員之子換卷的事也不少。”
“可惜栽倒在自己兒子手裡。”趙永豐最後評價道。
仵作問道:“那樓易會派人将季子平活活打死嗎?”
趙永豐心裡一驚,墨水從毛筆上滴下,暈染了寫出來的幾個字:“樓易不會這麼蠢,他有無數神不知鬼不覺的方法讓季子平死的悄無聲息,不會選這麼蠢的一種。”
趙永豐從椅子上站起來,在院子裡轉着圈:“屍體是被誰保存的這麼完好,又恰巧在今日送到大理寺門口,崔蘭手裡的血書是誰寫的?”
“既然季子平是被活活打死的,崔蘭為什麼會說她還見過季子平?崔蘭的手裡為什麼會有樓府死士的刀片,為什麼她會知道死士的細節?”
趙永豐越想越心驚:“崔蘭隻是一個普通人,是誰在背後教崔蘭這樣回話?”
隻有尋不到季子平的屍體,隻有崔蘭說出不一樣的供詞,大理寺才不會快速結案。季子平的屍體腐爛,才會銷毀一些證據,把季子平的死堆在樓易身上,讓禮部尚書的位子空出來。
既然季子平的死不是樓易所為,那最有可能的是樓聞。樓聞一向無法無天,前腳樓聞殘忍殺害那些女子,就可以看出這件事和樓聞脫不了幹系。
是誰要将樓聞的事誣陷在樓易身上?
趙永豐的心底浮現出了一個身穿一襲紅衣,嘴角含笑的人影,那個人笑意盈盈地說:“還望大人好自為之。”
趙永豐勉強鎮定的走到椅子邊,在接觸到下屬詢問的視線,癱坐在椅子上:“長公主殿下不僅要禮部尚書的位置空出來,還想要大理寺卿的位置。”
仵作急忙扶住惶惶不安的趙永豐:“大人——”
趙永豐抓住仵作的手目眦欲裂:“本官會死嗎?”
仵作雖然不知道趙永豐為何會這樣,還是勉強安慰:“大人在說什麼?雖然這個案子出了一些小狀況,但我朝沒有案子出錯,就殺死官員的先例。”
趙永豐松開手,從旁邊抽出奏折,因為手抖,寫出的字迹混亂不堪,趙永豐一把将筆塞進仵作手裡:“我說你寫。”
“瑾陳罪愆,懇請聖裁。欽命大理寺卿臣趙永豐瑾奏,臣因換卷案辦事不力,贻誤最佳審理時間,緻使天怒人怨。臣心惶惶,罪責深重,故奏請皇上革職臣官位,以示懲戒。”
仵作邊寫邊抖,不知道為什麼找到了季子平的屍首,趙永豐比之前更加誠惶誠恐。
趙永豐将奏折細細看了一遍,等殿試之後拿着去向溫珩請罪。
宣政殿内,所有學子已經完成作答,沈松清與諸多學子一樣垂首跪立于殿内,就在李天甯宣布殿試結束的時候,沈松清上前兩步。
沈松清朝着溫珩行禮,高聲道:“草民請奏皇上,季子平與禮部尚書樓易之子樓聞于會試換卷一事,并禮部尚書緻使季子平死亡一事,恭請皇上聖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