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栀望向窗外。
遊輪此時已經到達了預航的最遠處,房間向外往,能看到遠處燈塔亘古長明。
她下床去找随身帶着的安眠藥就水服下,她睡眠不好,很長時間以來都需要高度依靠安眠藥才能入睡。
“女兒,你能想象嗎,一個十七歲的少年,殺了人,居然……居然這麼平靜。”
事後唐松渤封鎖一切消息,勒令唐家所有人不許再提此事。唐承被老爺子狠批一頓,背上受了二十道藤鞭。孟靜怡從那以後再不管唐承的風流韻事,算是恩斷義絕。
海面落了雨,遊輪活動被擱置在室内,室外空寂無人,隻有淅瀝雨聲。唐栀聽到下雨,開了房間内的小窗,挾着雨絲的涼風吹進屋裡。
“唐栀,你有沒有聽到我在說什麼?”
“有。”她坐在窗邊,仰頭看世界被大雨傾覆,“所以你要安排我離開唐家嗎?”
“你胡說什麼呢!唐家家财豐厚,哪裡是我們從前那個破破爛爛的生活所能比的?我是想提醒你,要把握好度,别惹到唐晰塵,好好學着怎麼讨好人家。”
“要我像奴隸一樣嗎?”
白娩說:“如果唐晰塵需要的話。”
外面的雨下得大了些。
唐栀無聲勾起唇角,覺得還是她母親經驗豐富,怪不得能留在唐承身邊八年之久。
唐栀挂掉電話,透過窗戶看水珠蜿蜒流下,雨落大海交融有聲,看了好一會兒。
這時,有人伴着雨聲在客房外敲門。
門外是傅城深,一開門他開口便是:
“他前晚回去犯病發作時,用的藥别墅裡還有嗎?”
“犯病發作……”唐栀怔住了,“唐晰塵前晚生病了?”
傅城深顯然沒料到唐栀會是這個回答:“你不知道這件事……那他前天晚上是怎麼……”
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不該說的事,“抱歉我一時情急,你如果不知道就算了。”他說完便匆匆忙忙地離開,方向似乎是唐晰塵的房間。
唐栀手指無意識地攥緊。
遊輪上似乎有醫生。但若是真的對症下藥,傅城深又何必來找她這個什麼都不懂的。
她試圖回想那晚在卧室裡所看到的。唐晰塵那時臉色确實有些蒼白,聲音暗啞,她不小心碰到的身軀也如岩漿一般滾燙。
唐栀關上小窗,幾滴雨點濺到蒼白手背。
自己去恐怕幫不上什麼忙。
她坐在床上如此地告訴自己,拿起之前沒看完的那本書。
又不知過了多久,她擡頭,發現剛剛看的那幾頁她一個字都沒記住。
她換了身衣服,離開房間,踩着地毯往唐晰塵房間的方向走。
大約是因為深夜下雨,遊輪内的賓客不願出來走動,唐栀一路未見到其他人。快到唐晰塵房間門口時,她聽傅城深在和誰通着電話。
“藥你那裡既然還有,我就先去派人取一些……沒辦法,先暫時用着吧。雨下小點,我讓人開直升機送來……希望他能挺到那時候吧。他點兒是真寸,趕上了這種鬼天氣……”
傅城深的話一字不落的落進唐栀耳朵裡。
藥被困在西城,外面現在還下雨……
唐晰塵一定很難受。
自助餐廳這個時間已經關了,但好在後廚沒有。唐栀借到了大米和調料,後廚還有剩的一些雞湯和餐具,她決定在這裡直接料理。
一鍋雞湯粥,裡面放了少許鹽和胡椒粉調味。
唐栀記得剛來到唐家時,自己生了一場大病,連夜高燒,點了一晚上點滴。
她那時燒得迷迷糊糊的,在夢裡呼喚姥姥和白娩,希望她們之中任何一個人都好,能陪在她身邊。
她依稀中聽到有人歎了口氣,随後濕漉漉的毛巾貼在發熱的腦門,短暫的驅散了灼燙。
第二天清早,她退了燒,阿姨喂她喝粥。普通的白粥,她喝不下,生病讓她變得脆弱矯情,扭頭無論如何都不肯喝。
“我來吧。”
唐晰塵接過阿姨手裡的白粥,讓人在裡面放了點鹽。
“小丫頭,你有點矯情,喝粥還要人喂。”
“我生病了。”唐栀那時聲音虛得像嗚咽的小獸,話卻說的理直氣壯。“況且是你自己主動要來喂我的。”
腦門上被人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
“喝粥,喝幹淨吃藥。”
唐栀小抿了一口,果然比平常白粥更好下咽。她拽了拽他的衣角,像在撒嬌。
“你怎麼知道粥裡放鹽更好下咽?你從前生病,也常常喝粥嗎?”
唐晰塵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任她拽着,瓷勺舀了一點白粥喂進她嘴裡。
心理學中有一種效應叫做“雛鳥情結”,小鳥們會将破殼後第一眼看到的活物當做媽媽,而人會将在陌生環境中第一個給予自己幫助的人視作可以信任和依賴的對象。
唐栀認為她對唐晰塵應該就是這樣。
唐晰塵從前便難以捉摸,隻有面對唐栀,待人待事慣常有些冷峻的眉目會透出幾分無奈和縱容。而這無疑加深了唐栀對他的依賴。
所以十五歲那年,他出國不知歸期,唐栀聽聞消息抓住唐晰塵的手臂,死活不放。
她不想再被抛棄,哭着要唐晰塵留下,一向縱容她的唐晰塵掰開她的禁锢,隻留給她一個沉默的背影。
後來她時常會在夢裡反複夢到那一幕。
那年她十五歲,唐晰塵二十歲。
她聲嘶力竭,喚不回唐晰塵半分回眸。
旁邊的廚師提醒她鍋開了,她從過去中回神,向廚師借了砂鍋和餐具。
唐晰塵的房間門沒有鎖,唐栀輕輕推開,腳步放輕。
屋内無人,滿室幽暗,她沒有選擇貿然靠近卧室,而是準備将粥放到客廳茶幾上就離開。
屋内窗簾緊閉,四方壓抑,密不透風。
“誰讓你進來的?”
心髒猛然炸開,唐栀這才發現沙發上有一雙陰鸷黑眸一直躲在暗處窺視。
煙草,酒味和檀木香一瞬間強勢地撲面而來,唐栀在黑暗中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像戰前擂鼓,越來越急促。
“我來……送粥。”沙發上那道至暗身影走近,她聽到空氣中有些許沉重的呼吸聲,卻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還是唐晰塵的。
手心莫名沁出薄汗,唐栀後知後覺地領悟到是大腦在向身體發出危險預警。
沒有聲音回應她剛剛的那四個字,倒是那雙瞳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在黑暗中亮得驚人。
她以為是自己打擾到了他休息:“我馬上走……”
然而身體還沒有來得及離開,飼獵者便迅猛攥住她手腕,她被迫摔倒在沙發上,世界天暈地旋。
唐晰塵壓住少女嬌軟身軀,呼吸在空氣中陡然變得粗重。熱氣噴灑在顫抖的皮膚上,惹得身下少女身體一顫。
她本能地注意到唐晰塵現在不對勁,她猜也許是因為他的病,可她一無所知,隻能看着他低下頭,鼻尖劃過細膩脖頸。
“唐晰塵……”脖頸處酥癢的觸感讓她身體有點軟,聲音也輕得像呢喃。
“我是不是說過,讓你出去……”他的聲音又幹又啞,仿佛磨砂紙在耳廓激起粗粝的顫意。
說過,那已經是前晚的對話了,唐栀懷疑他意識模糊,分不清現在是什麼時候。
他緩慢地擡起頭,眼神牢牢地盯着身下的獵物。
“很多時候,你真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