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蘭園,她一個人拎醫療箱回卧室處理傷口。有些背上紫紅的痕迹她看不到,隻能對着穿衣鏡一點點摸索着塗碘酒。
其實很疼,但她一直忍着,隻是皺眉,沒有發出聲音,就像牢牢記住宋恒一樣,她也試圖将這股疼痛牢牢記住。
手機屏幕被摔碎,但是還能用,唐栀簡單掃了掃上面的碎玻璃碴子,很費力的滑動屏幕。
一連幾天,每天宋恒都會找唐栀“聊天”。
第三天的時候,宋恒發現了唐栀手機上的實時錄音,清空了錄音文件,将手機甩到唐栀臉上。當晚,唐栀出現在校門口的時間比平常晚了三十分鐘。
唐栀一如既往沉默不語,司機沒有辦法從中問到任何消息。
阿姨也發現最近幾天,唐栀不會準時準點的下樓吃晚飯,她總是讓阿姨盛出來用保溫蓋蓋住,每次總是承諾有時間就會下樓自己熱着吃,等到第二天阿姨來,卻發現滿桌菜她也沒吃幾口。
事實上唐栀是因為有些冷,所以回到蘭園就想縮在被子裡。這裡的冬天不供暖氣,她又因為白天時常被澆得全身濕漉漉的,所以難免有些感冒。
又是一個晚上回蘭園,她徑直上樓,塗好碘酒後掰了片感冒藥咽下。
身體沉重,她倒在床上裹緊被子,沒多久眼皮注鉛一般重,什麼時候睡過去也不知道。
迷迷糊糊中,她感覺有人在叫她。聲音時遠時近,聲線莫名熟悉。
“唐栀……醒醒……”
睜開眼時視線失焦,許久那張面容才逐漸清晰。微暗的光影中,斧鑿刀刻的骨相棱角分明,漆黑眉目深邃,光影分割俊美五官。
她以為是錯覺,畢竟自從初七後,唐晰塵就沒再來蘭園。
所以他為什麼突然回來……
而且看起來心情也不是很好。
“下樓吃飯。”
唐栀困倦得不行,身體也很累,輕輕掙開唐晰塵的手,側身倒在床上:“我不餓……”
這不是他想聽到的話,也不是他推了商務會議趕回蘭園的理由。
唐晰塵眉間擰着,将人從床上拽起來,看見她似乎被他拽得疼了些,手勁兒下意識送了送。
唐栀又要昏昏沉沉倒下去,一隻大手扣住她後腦,另一隻手探上她額頭。
“唐栀,你在發燒!”
發燒?
唐栀費力的睜開眼皮,也可以接受,畢竟這兩天冷熱交替又沒好好吃飯,實屬正常。不過原來是發燒啊,怪不得吃了感冒藥除了像安眠藥似的想睡覺,其他都沒什麼作用。
她靠在唐晰塵懷裡,又虛又軟,唐晰塵以為唐栀燒糊塗了,打電話叫家庭醫生來蘭園。
晚上八點鐘,家庭醫生量完體溫開完藥,在卧室門口同唐晰塵囑咐着什麼,唐晰塵靜靜地聽,偶爾瞥一眼睡在卧室大床裡挂鹽水的唐栀。
唐栀沒有知覺,迷迷糊糊中又睡了一會兒,直到她又被人弄醒,側臉貼着一隻幹燥溫暖的手掌。
“唐栀,醒醒,吃點東西再睡。”
藥瓶裡有傷胃的成分,家庭醫生囑咐中途要喂一些吃的保證唐栀打完後不會胃裡難受導緻惡心嘔吐。
她偏頭,沒睜眼,“我不想吃。”
唐晰塵以行動證明這事兒由不得她,她被迫靠在床頭,後背墊着軟枕,唐晰塵用瓷勺舀了一口粥,遞到她嘴邊。
她聲音虛弱:“……唐晰塵,我自己來……”
“你确定嗎。”唐晰塵淡淡地說,“如果你滾針的話就要重新打,而且血液倒流會很嚴重。”
唐栀的嘴唇因為發燒有些幹,她舔了舔,張望着卧室門外有沒有其他人。
“你找誰?”
“阿姨或者醫生……他們在樓下嗎?”
“回去了。蘭園現在隻有我們兩個。”
“……那一會兒拔針要怎麼辦?”
“我會。”言簡意概,唐晰塵舉着瓷勺沒動,甚至又往前遞了遞。
唐栀隻好認命張嘴。
其實以前每次生病的時候,唐栀都會要求唐晰塵喂她,就像是一種生病時候的特權,有一些特殊的東西能夠證明她在唐晰塵心裡是足夠特殊的。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哪怕她現在生病依然會下意識想依賴唐晰塵,但腦袋裡那根緊繃的弦卻也會時刻提醒自己,不能太靠近他。
為了他好,也為了自己。
不能再沉淪下去了。
她小口小口喝完粥,縮回被子裡,隻露出一張小小的臉。
“唐晰塵,是不是我打完點滴你就會走了?”
一瞬的沉默後,唐栀聽見“嗯”的一聲。
她不記得手背的針是什麼時候拔掉的,也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隻知道從澳城回來後,自己難得睡了一個好覺。
睡夢中她步入了一個充滿檀木香的花園,一隻貓輕輕縮進她的懷裡,皮毛柔順,身體溫熱。
她在夢裡将那隻貓抱在懷裡,現實中,她也同樣落入了一個充滿檀木香的溫暖懷抱。
像一片漂泊的花瓣穩穩落入寬闊的大地,讓她短暫安全的墜入熟悉的依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