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驟風席卷整座城市,飄落的樹葉有黃有紅有綠,鋪在柏油路上,展現出不屬于夏天的一種蕭瑟感。金隅撇頭,外面的環境是模糊的,經曆了歲月的摩擦,車窗被劃上許許多多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痕迹。
這是一輛“新”車。
新來的車。
不知道孟星吾從哪兒淘來的老式車,金隅坐得腰痛,幾次反複換坐姿,可惜敵不過硬邦邦的座位,隻能放棄掙紮。
“到了。”
解之說放緩速度,打了個大彎,穩穩停下。
金隅忙不疊跑下車,如釋重負。
昨晚的談話并沒有讓兩人的關系疏離,金隅知道,解之說能放下心找自己聊天,對她說出很多自己不曾了解過或者根本不會想到的事情,本就是一種信任,隻會讓兩人的友情更加深切。
解之說從後備箱拿出兩個收納箱,問:“委托人在哪幢樓?”
金隅熟練地打開手機,擡頭望了望前面排列整齊的居民樓,“F幢,”她放眼望去,很快就在視野的角落找到了目标,她向側邊指去,“在那裡。”
“好。”
解之說先打量了一眼金隅,看到她護身符帶着了,工作證挂脖底了,工作服最上面的紐扣扣好了,這才邁開腿。金隅想去拿收納箱,解之說明白她的意圖,幾次擡高盒子,沒給她一絲拿到的機會。
金隅搞不懂他守着收納盒有什麼用,奈何自己夠不到,隻能興趣缺缺地走在前面,還不忘給解之說一記眼神殺。
解之說捧着這突然的“關愛”,笑呵呵地跟在金隅後面。
這次回收的委托人是位年輕女孩,一開門就給金隅一個大大的笑容,“你們來啦,我這裡有幾件不穿的衣服,辛苦你們啦。”
金隅友好地點點頭,在女孩的笑意吟吟下拘謹萬分地走進房間。
一件,兩件,三件……三十二件,三十三件。
金隅将最後一件衣服擺好放進收納盒裡,往低着頭仔細觀察的解之說投去一個眼神。
雜亂的短發擋住了無聲的交流,金隅見他沒反應,隻能作罷。不料解之說忽的擡起頭,嘴角彎彎,“沒有情感波動的衣服。”
“恩。”金隅簡短回答一聲,坐在客廳的女孩往他們看了一眼,笑嘻嘻地端着手邊的兩個杯子,“小美女小帥哥要不要留下來喝杯茶?”
雙雙站起來的兩人聽到“茶”這個字,瞬間愣住了。
昨晚喝的茶能有一個月喝的還要多了,金隅喉間一哽,接過女孩遞來的杯子時,手都在顫抖。
“不用客氣哈,”女孩以為她是受寵若驚手忙腳亂,給她指了位置,“坐這裡就好。”
金隅捧着杯子坐下,還不忘與解之說對個眼。解之說打算坐在她旁邊,卻被女孩一手撈起。
“帥哥要不要和我一起坐?”
女孩眼裡閃着光,抓着解之說的手臂往後面走。解之說手快,一下就掙脫了出來,“我們的工作已完成,先走了。”
他朝目瞪口呆的金隅使了個眼神,金隅立馬接收到,放下茶杯順手牽走解之說,禮貌地對着女孩告别,“歡迎您下次還選擇我們,再見。”
女孩孤零零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目送兩人的離去。
下了樓,金隅和解之說不約而同地舒了口氣,聽到對方的動靜後相視一笑。忽然,一道細嗓穿破天際,兩人都被吓到了,下一秒,一個穿着紅色短袖的小男孩騎着自行車直直往這邊駛來。
解之說想拉過金隅,可是遲了。自行車越過金隅的腳尖,留下了一串灰色的印記,随後連車帶人撲倒解之說。
一聲悶哼傳來,金隅趕緊将趴在解之說身上的小孩拎起來,仔細一看,是個毛頭小子,兩隻小手撲騰着,嘴裡還不斷叫喚着“我不要我不要。”
“你别動。”金隅将小男孩提溜起又穩穩放下,小男孩一看是個大姐姐,立馬閉上嘴,乖乖站好,抹去眼角的淚水。
“解之說,你怎麼樣?”金隅急切地查看解之說的情況,彎着腰攙着他慢慢直起身。小男孩回過神,看到解之說咬着牙站起來,後悔不已。不過他這小身闆根本派不上用場,隻能默不作聲跑去将倒在一旁的自行車扶起來,握着手把對他們誠懇道歉:“對不起……”
解之說拍了拍工作服上的灰塵,金隅見他後面髒髒的,便伸出手撣撣,沒成想力氣有些大,解之說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被嗆死。
“咳咳……”
“啊,不好意思。”金隅見狀放緩了手上的動作,一位穿着圍裙的中年女人急急忙忙跑過來,先是看了眼小男孩,後看向兩人,頓時明白了情況,便上前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小少爺撞到你們了吧?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金隅見到來着,猜測剛才的叫聲就是眼前這位女人發出來的。女人見他們遲遲不作态,一把扯過小男孩,“看你做的好事,叫你不準騎車你偏騎,你看,把人家撞到了吧?一天到晚不做作業還氣跑老師,太太知道了又要罵你。”
小男孩備受責難,鼻頭一酸臉一皺,“嗚嗚”哭了起來,“對不起……嗚嗚嗚……對不起……嗚嗚嗚啊啊啊啊……”
金隅屬實不忍心,不過她沒有受傷被踩到鞋子也沒什麼大礙,便等着解之說表态。畢竟解之說才是最慘的。
解之說久久不做聲,深吸一口氣後,像是被小男孩吵到了,皺着眉不耐煩道:“哭毛線啊。”
此話一出,中年女人呆住了,小男孩不哭了,金隅,石化了。
“啊?”
金隅轉頭看向一臉煩躁的解之說,揣測他剛才說的話有什麼特别意思。這幾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實在太詭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