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傾盆大雨，嚣張的風攜着數不清的雨滴經過城市的每一處角落，在每個人眼前表演，久久不停，甚至愈演愈烈。

推拉門外的院子裡，破敗不堪的綠植經受了大自然瘋狂的洗禮，個個垂下枝葉，唉聲歎氣。

“唉——”

金隅坐在軟皮沙發上，跷起二郎腿，手撐下巴，對着前方的餐桌歎氣。耳邊呼嘯不絕，頗有闖進屋子裡的架勢。

廚房叮叮當當作響，往常該是柳露在忙活制作甜點，孟亦覺在研發新菜，此刻，金岸穿着圍裙，熟練地在各個鍋前動手，切菜、調料、“煮菜”、“熬湯”……

“真不用你親自下廚的。”金隅朝金岸喊。

金岸放下菜刀，從冰箱拿出西紅柿放到砧闆上，頭都沒擡，“我樂意。”

他的聲音從廚房深處傳到耳朵裡倒也不容易，金隅摸了摸自己的左腿，展開手臂癱倒，算是認命了。

餐桌上擺放着新鮮的花束、洗幹淨的杯具，每個座椅锃亮，有種不屬于這裡的精緻。

眼睛轉了一圈環顧周圍，本該感到熟悉的宿舍環境，此刻透着一股詭異的陌生風味。

右手邊通向二樓的樓梯，镂空的扶手不知何時多了一排可拆卸的裝飾品，樓梯下的一塊幹淨的牆，貼上了看不清的貼紙和照片，以及一幅帶框的畫像，靠近開放式餐廳的那堵牆，壁畫上流水般的墨色從高處傾瀉而下，無聲無息；腳下，白色的瓷磚好像比印象中亮一點，身下的沙發換了皮質，比之前更舒适了；院子的圍牆鋪上了凹凸不平的灰色磚頭，院門刷上了水藍色。

金隅愣了一下，望向二樓的走廊。

被強制要求待在醫院休息一星期的她，今天剛從醫院逃回來，還沒有進自己的房間。

她不敢想象，二樓會被裝修成什麼樣子。站在樓梯邊，可以窺探到公共衛生間的一點樣貌，她努力仰起脖子，看到了牆邊多了一抹色彩。

金岸從廚房探出身，手裡的鍋鏟和湯勺冒着白煙，“準備吃飯了。”他頓了一下，看着手搭在樓梯扶手上的金隅，問：“你在幹啥？”

金隅深吸了口氣，若無其事地坐回沙發上，“沒幹啥。”

金岸又強調了一遍，語重心長，“準備吃飯了啊。”轉身鑽進廚房繼續烹饪。

滋啦滋啦的聲音在空中炸起，金隅聽着心裡癢癢，便慢慢走進廚房，倚在門邊看金岸盡情揮發。

一條待宰的魚委身狹窄的水池，它甩着尾巴，半截手指頭深的水濺起微不足道的水花，落到它的鱗片上；切碎的蔥花香菜、切成小片的生姜、半邊西紅柿、落單的土豆片、焯過水的生菜……快要在砧闆上堆起一座小山。

扁豆角在平底鍋裡翻來覆去，随着金岸手起手落，蒜香在油裡飄出味道，跟着小米辣一起加入跳舞的行列。大紅色的琺琅鍋鍋蓋緊閉，金隅嗅了嗅鼻子，裡面裝的應該是雞湯，炒鍋擺滿了各種未下鍋的蔬菜，像一束素雅的花。

“中午就吃豆角？”

金隅再也找不出第二份做好的菜。

“不還有雞呢麼。”

金岸鏟開聚成一團的扁豆角。

“等到今晚你都吃不到它。”

金隅打開鍋蓋，裡面有整隻雞，和一點參着枸杞的水，淡淡的味道好不容易飄進鼻子裡，她放回鍋蓋，嫌棄地退出廚房。

“我吃外賣。”

“不可以！”

金岸端着熱騰騰的鍋閃到金隅面前，鍋鏟擋住金隅的去路。

“你要幹嘛？”金隅伸手護住一邊小臂，“你别燙死我。”

金岸縮了縮手，聞着鍋裡香香的，“這個一定好吃，你等着。”

“好吃也沒用啊。”金隅等他走回竈台，漫不經心地問：“你到目前為止做好了幾道菜？”

金岸思考了一下，看向手裡的熱氣，“滿打滿算……一道半。”

金隅轉身就走，“謝謝哥哥，我吃外賣。”

金岸連忙關火盛菜追上去，“别啊，都給你吃……吃。”

他站住腳，看向門口的人。

金隅拿着手機已經點好了一道菜，聽不到耳後的聲音，便擡起了頭。

解之說穿着寬松的外套，背着背包，站在門裡，與她面面相觑。

扁豆角的香味喚醒了金岸遊走的神志，他走到金隅身前，将她擋在手邊。

“你誰啊？”

解之說明顯呆住了，半響才做出反應，“解之說，金隅的……同事？”

金岸仔細打量他一番，轉身走向廚房，隻抛下一個字——“哦”。

金隅無奈地吐了口氣，對解之說小聲說道：“你怎麼來了？”

據金隅所知，在她住院修養的這段期間，公司差不多一半的人跟着孟星吾闖進研究院讨說法去了，至于讨什麼樣的說法，根據柳露的透露，無非就是公司資金周轉不過來，研究院太過苛刻，還到處使絆子，影響員工工作。而且，還厚着臉皮向公司出售兩千塊一個的推車，實在太黑了。

解之說放下背包，“今天學校放假，我回來看看。”

金隅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隻手撐着桌面歪頭看他。

“你吃過了嗎？”

解之說走到她跟前，看了看桌面，迅速收回視線，放在金隅糾結的臉上，“怎麼了？”

金隅趁金岸在忘我地忙活，湊近解之說，“我哥，忙半天，就搞了一道菜，都不夠他一個人吃的。”

解之說沒忍住，笑出了聲。

金岸聽到動靜，皺着眉頭探出腦袋，疑惑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