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無聊？能不能别浪費我的時間？我要考試我要升學很忙的，他們離婚後沒人給我們學費生活費，有時間講玩笑就不能看看你的書，學學知識，省得我煩心。”

夜岐愣在原地，沒敢說話。

“走開。”

夜望喬擠開他，去拿書堆最上方的教輔資料。

夜岐來不及退後，一隻腳離開拖鞋，踩在如冰窟的地面上。他不解，低頭看向地面，心裡很疑惑。

為什麼地上那麼涼。

隔了五秒，他擡起頭，夜望喬正氣呼呼地看着他，倒影像是一頭巨大的飛機，盤旋在他的頭頂。

他讨厭飛機。

夜岐連連後退，遺落的拖鞋被他忽略。

他害怕飛機。

夜望喬不懂他什麼想法，也不想管他，回到書桌接着寫題目。

直到鬧鐘的時針指向十二，夜望喬揉了揉僵硬的後頸，窗戶上的倒影緩慢說着話。

“姐姐，我沒有開玩笑。”

夜岐等到夜望喬心情平複下來之後才選擇開口，他能感受到，一股平靜的、深山泉水般的情緒，源源不斷地從姐姐的身上飄到自己的心裡。

很安心。

夜望喬深知，按照夜岐平常的習性，根本不會在這個時候還糾纏她。她一時來了興趣，粗略計算了一下睡眠時長，轉向夜岐。

“行，你說說，是什麼樣的超能力？”

夜岐見姐姐認真起來，幹澀的嘴唇終于由心咧開，“嗯……可以感受到你現在的心情……之類的。”

夜望喬不在意地呵呵一笑。

心情，這不用眼睛就能看出來了。

但她沒有反駁，沒有說出自己的觀點。

“不過……”夜岐話沒說完，隻聽見門外的腳步聲。他立即走到書桌旁，一隻手撐着桌面，無措的眼睛直直看着一堆書本，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夜望喬聽着腳步聲越來越近，沒敢跑去關門，手裡的筆一直在抖。

好在，對方隻是簡單關心了一下兩人，随即打着哈欠離去。

門依舊半掩着，夜岐咽下沒說完的話匆匆離去。

在關上門的那一刻，夜望喬全身放松下來，手卻抖個不停。

夜望喬想起來了，那時候的夜岐還是個初中生。

高中畢業後如願進入夢校，夜望喬在暑假期間獨自租房生活做家教，日子輕松了不少，也有時間外出，結交了一些好友。而夜岐就沒有那麼幸運了，補習的那段時間裡經常飽一頓饑一頓，等姐姐開學正式步入大學生活時，他已經被遺忘、被抛棄。

他不敢在冷漠的父母面前提錢，也不敢麻煩夜望喬。

夥食費補習費學費，讓第一天上學的夜岐感到痛苦。

夜望喬想起，有一次夜岐在學校給她打電話，說是研習，可是自己沒錢。

當時的夜望喬忙得很，給了他兩千塊錢，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說。

夜望喬後來才知道，一個叫金岸的學生成了弟弟的朋友，經常接濟陷入貧苦的弟弟。

二零二一年六月一日。

夜岐死了。

夜望喬從研究室趕到清海公園的時候，夜岐已經沒了動靜，滿臉的鮮血張牙舞爪向她襲來，抨擊着她的心。

還沒從一瞬間的意外中緩過神的金岸跪在滿是砂礫的地面上，手裡隻剩下血的餘溫。

因為一顆從天而降的隕石，弟弟的生命就此消逝，餘留生人追悔莫及。

夜望喬木楞地看着、看着，陌生的人緊握拳頭，一句話說不出，看着、看着，弟弟口中的朋友——金岸，流淚呢喃。

“你幹什麼！”

夜望喬從恍惚中找回自我，一把拽過金岸，夜岐沒了支撐，睡在地上，血水襯得他十分可怖。

“是你害死了我的弟弟！”

夜望喬抓着金岸的手不放，學着從網上看來的質問别人。她本隻想知道弟弟因什麼而死，可是看到金岸不停地說着“對不起”，心一下跌入谷底。

他真的害死了夜岐。

一旁的陌生人機械般地上前，沒等他将道歉說出口，被牽制住的金岸毫無征兆地吐了一灘血。

夜望喬吓得連連後退，張開自己的雙手，有溫度的血，在叫嚣，在侵占她僅存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