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學開始,一個人住在父母為她買的小房子裡,日常生活都是她獨自打理,隻有在學校強制要求家長參加活動的時候,她才能見上忙碌的父母。和父母面對面,她從沒有感到開心,平靜如水的心,不會再湧起任何波瀾。上了高年級後,獨來獨往的她沒有一個說得過去的朋友,甚至被她一眼沒瞧過的同學們孤立,久而久之,一個人已成習慣,一直不變。
畫畫?
父母硬性要求必須學會一門藝術,選來選去,似乎隻有畫畫能讓她釋放自己最真實的想法,每一次落筆,又帶着不知所措,擡起頭,想不出自己的未來。
在公館的這些日子,她逐漸褪去佯裝,找回最初的自己,麻木地過着每一天。
我要不要離開這裡?
景非蒼想着,黑色的叉擺在眼前,堵住她的想法。
這裡,是自己的歸宿嗎?我能不能去往别的地方?我可不可以真誠地活着,不受他人裹挾?
“不可以。”
冷冰冰的風化成利刃,毫不猶豫地劃過驚詫的臉龐。
“什……?”
身後突然使出一股力氣,揪着往前的她不放。
“前面是紅燈。”
認真的語氣不容置疑,景非蒼眨眨眼,煙雨朦胧下,盡頭的紅燈鮮豔亮着。
“太感謝了。”
一輛靈活的車從面前快速駛過,景非蒼看向自己的救命恩人,“謝謝你。”
傘下的人勾起唇角,“不用謝。”
……
一段沉默後,不知該作何反應的景非蒼被那人一把抓住手臂。
“請問,清海公園該怎麼走?”
雨傘傾斜,一張臉露出來,目不轉睛地看着不知所以的景非蒼。
“是這樣的,我迷路了。”
年輕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一陣風來,近在咫尺的打擊聲跟着作響。
景非蒼循着聲音低下頭去,隻見一個綠色的物件挂在那人的腿邊,忘我地晃動着。
“我的手機也丢了,所以不知道往哪走,請問,你可以為我指路嗎?”
“啊……”
詢問迫使景非蒼擡起頭,她往路的那邊望去,貼心解答。
得到答案的人給她一個微笑,“謝謝你,我們以後見。”
說罷,雨傘開始移動,清脆的聲音漸漸遠離景非蒼。
景非蒼撐着傘,看着那人的背影,正出神,一滴水從眼角滑落,震碎了她沉默太久的舊靈魂。
“我,這是怎麼了?”
她抹去意外而來的眼淚,接着,一滴又一滴淚水,滾滾落下。
“景非蒼。”
一道意料之外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景非蒼顧不上擦眼淚,急忙擡起遮住她視線的雨傘。
“金隅?”
五米之外,小熊圖案的雨傘下,氣喘籲籲的金隅呼喚着景非蒼,得到回應後,她跑到景非蒼眼前,沒等她笑出聲,黃色的雨傘一歪,摔在了地上。
雨滴降落在身邊、眼前。
名字呼之欲出,一次次被嗚咽嗆住。
“你怎麼了?”
金隅連忙為景非蒼擋住雨水,一隻手好不容易伸進鼓起來的口袋,輕聲問。
景非蒼再說不出口她的名字,淚如雨下。
“對不起……對不起……”
風,在漫天的雨幕下卷起自己的身體,穿過每個人的胸膛,在繁雜的步履間旋轉徘徊,吹起輕盈的發絲,吻過垂下的指尖。
燈,一閃一閃,很快,隐沒于暗色之中。
徐初染堪堪擡起頭,徐無醒的臉快要與周圍融為一體。
“你想離開這裡嗎?”
徐無醒問。
内心毫無波瀾的徐初染将頭埋進臂彎,不作聲。
“這次行動過後,景非蒼就會離開春雁。”
徐初染不為所動。
“到時候,我會把解藥交給她。”
徐初染有了反應,但不多。
“你難道不想和她一起嗎?”
徐初染的聲音弱弱的:“想。”
徐無醒一笑,“你可以和她一起。”
徐初染猛地擡起頭。
“這不需要你做出什麼犧牲,不過要等事情結束。”
徐初染不敢相信,“真的嗎?”
“真的。”
“不過,”徐無醒坐到快要散架的椅子上,背對着徐初染,“我很想知道,你們為什麼想要脫離春雁。”
陰影之下,徐初染想來想去,隻說了兩個字。
“自由。”
“為了自由嗎?”徐無醒笑了兩聲,“真好啊,自由。”
“難道,春雁無法給予你們自由嗎?”
徐初染不答。
過了好久,直到快要聽不見雨聲,徐初染以為自己睡醒了。
“春雁以外的地方,才能讓我們得到實現自由的正确答案。景非蒼可以做她想做的事情,不受任何人的束縛,也不必傷害任何人,而我,可以守在她身邊,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