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大雨過後,天色碧朗,雲淡風輕,細微的風穿過大街小巷,穿過熙攘人群,飛向未知的遠方,讓人不知蹤迹。
推開咖啡館的玻璃門,一股來之匆匆的冷氣灌進鼻子裡,和沖動的清涼不同,慢它一步的澀香幽幽地,在呼吸中蕩漾。
和前台打了聲招呼,金隅坐在樓梯旁較隐蔽的位置,縮起身體。過了一會,一道優雅的身影款款而來,繞到金隅身後時,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姨!”
金隅驚喜轉頭,随後改口:“老闆好。”
唐泉坐到她面前,微微一笑,“終于見到你了。”
服務員在兩人閑聊的空隙,擺上茶飲。直到圓圓的桌面上擺滿咖啡、果汁,還有可口的甜品,倒在眼前的陰影離開,金隅端起身前的杯子,小抿了一口。
咖啡算不上合口,不過能喝就行,她放下杯子,看向唐泉。
白色襯衫的袖扣卷起,十分整齊,健康的小臂上挂着兩隻不同的手鍊,波洛領的長繩貼近衣料,若有若無的香氣在靜谧的空間裡流轉;翡翠色白雲狀的扣子在杯子後面晃動了一下,像是在看着誰。
“之前就說要見見你,沒想到出院後經常要做檢查養身體,實在沒時間。”唐泉吸了好幾口果汁,又誇贊了幾句:“這果汁,好喝。”
金隅後悔點咖啡了。
“剛好今天有點時間,能和你好好聊聊。”唐泉目不轉睛地盯着金隅。
金隅被看得不好意思了,一時畏手畏腳,說不出什麼話來。
“你的傷好得怎麼樣了?”
唐泉想起金隅遭遇的車禍。
“很好,現在沒有一點不适。”
金隅努力定下心,一字一句認真回答。
唐泉笑笑,徹底放下心。
兩人默契地喝完各自的飲品,完整的甜品散發着誘人的香味。餓了半天的唐泉為金隅切了好多塊蛋糕,吞下一塊馬卡龍,她點了兩杯氣泡水。在服務員走後,對金隅說:“我今晚要去加亞集團參加合作會議,不出意外的話後天就能回來,不過……”她頓了一下。
金隅第一次聽說“加亞集團”,皺了皺眉。
“我不在的這兩天,徐無醒肯定會有動作,你們離春雁很近,外出的時候注意一點,保護好自己。”
金隅想不到自己會面臨什麼樣的危險,很爽快地點了點頭。
又将一塊檸檬青提蛋糕吞下肚,金隅問唐泉:“加亞集團是做什麼的?”
唐泉放下叉子,“叮”的一聲後解釋道:“總部搞信息技術之類的,最近集團有家子公司打算與我們合作,為了擴大回收舊衣服的範圍,擴展影響力,讓更多的市民選擇回收舊衣服,而不是直接扔掉,我們計劃未來在居民區設立回收站點,投放智能回收箱。”
金隅聽着,心裡沒底,但還是假裝十分理解的樣子,“這樣啊,那挺好。”
唐泉很快抛棄這個話題,又和金隅聊了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等兩人出咖啡館的門時,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
看着漸漸西斜的太陽,金隅還是不放心,“老闆,你身體沒好全,不休息真的沒事嗎?”
唐泉迎着遠處的光芒,淡然開口:“等哪天堅持不住了,我再休息。時間不早了,我該出發了。”
她的手攀上金隅的肩膀,笑笑,“我看好你哦,加油。”
和唐泉簡單告别,金隅坐在商業街的長椅上,仰頭看着天,看着聳立的高樓,以及來往的人群。眼前的一切如同潮水般,淹沒她的思緒,蕩漾着浪花。
一陣震動自口袋傳來。
被迫喚醒的金隅趕緊摸出手機,連來電人是誰都沒瞧一眼,一上來便問:“誰?”
電話那頭遲鈍了幾秒才急沖沖地回複:“什麼誰誰誰?還有誰給你打電話?”
金隅拿開手機,屏幕上“金岸”兩個字大得驚人。
“沒有。”她幹淨利落,“這時候打電話來有什麼事?”
金岸離開甯泰市不過兩天,搞不懂哥哥到底是什麼打算,金隅語氣焉不拉幾的,連那頭說了什麼都沒聽太清。
“明天時尋硯和我回甯泰。”
“啊?”
“我說話很難懂麼?”金岸舉着手機問自己:我說的是人話嗎?
短暫的肯定過後,他重複了一遍:“明天,時尋硯和我,回甯泰。”
熱鬧的街道上,金隅踩着地磚,腦袋轉啊轉啊,終于冒出一句:“你和誰?”
時尋硯?
時尋硯??
印象中兩人從未同時出現在她的眼前,金隅簡直不敢相信:“時尋硯姐姐?”
金岸一下從辦公椅上站起來,面前的桌子狠狠擦過他張揚的手背,一聲痛苦的哀嚎後,他支棱起來,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堅強的話語中帶着很多的不經意:“嗯哼,是啊。”
這時,時尋硯從門後現身,手裡端着兩杯茶。
肉眼可見的熱氣騰騰往上,随着時尋硯一步步靠近,金岸也不管什麼痛不痛了,連忙後退了幾步,緊緊靠在落地窗面上。
從手機裡聽到悶悶的聲音,金隅疑惑:“你在幹什麼?打電話來就是為了告訴我你們要回來?話說……”
她停下步伐,也停下接下來要說的話,看着不斷跳出新消息的狀态欄。
“對。”金岸忽略她的欲言又止,語氣輕松,手卻不斷擺動。
面對金岸的推脫,時尋硯什麼責怪的話都沒說,反而放下杯子,抽過金岸的手機,不覺露出笑容。
“金隅,是我,時尋硯。”
這頭的金隅剛回複完解之說的消息,一聽到時尋硯的聲音,連忙細着嗓子,和她說了好多話。
逃過難喝、算不上茶的液體,金岸吸了吸鼻子,開了空調。
“滴”的一聲後,時尋硯眼疾手快,談笑間不忘捶了一下金岸的頭,聽着對面滴了又滴,金隅想都沒想直接問這次他們回來的緣由。
躲在角落的金岸開了窗戶,将頭探了出去。
“九月初甯泰市有一場服裝設計大賽,我受邀參加,帶參賽的模特培訓幾天。你的工作怎麼樣?有沒有什麼麻煩?聽說你之前出車禍了。”
時尋硯不免擔憂,金隅傷到了腿,短時間很難恢複如初。
“一點麻煩沒有,”金隅站在路邊等紅綠燈,“我的腿好得奇快,可能沒傷到要害吧。現在能跑能跳,和以前一樣。”
早就從金岸那裡聽說過金隅的神奇恢複力,不過有了金隅的回答,她才徹底放下心。
“你八月底有沒有空?要不要做我的模特?”
金隅在前進的人群中差點摔跟頭,“什、什麼?”
時尋硯坐到辦公椅上,“最近在做的一款衣服很适合你。”
金隅羞紅了臉,結結巴巴地說:“這、這不太好,吧,我、我,不适合……”
“也是。”
吹風的金岸從窗戶外收回被時尋硯捶過的腦袋,聲音極大:“金隅她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和模特搭邊的,讓她穿你設計的衣服走場子,還不如讓自行車來。”
金隅聽得真真切切,一瞬間氣得忘記了呼吸。
“金岸。”
時尋硯敲響透明桌面。
金岸吸着鼻子,走到桌前,将面前的茶水一飲而盡,然後輕飄飄地來了一句:“對不起。”
“嘔……”
又喝下另一杯,金岸忍着讨厭的味道,不管黏在喉嚨裡的殘留,向時尋硯解釋着:“金隅一内向的小女孩,這事她做不來。”
“是嘛?”
時尋硯問金岸,也在問金隅。
自己居然還有内向這一特質,金隅對哥哥的火氣一下澆滅了。這老王八一樣事不關己莫名其妙的人,竟能挖掘出她自己都感受不到的性格,真是火眼金睛,厲害的很啊!
不過,有一說一,金隅确實做不來在衆人面前走秀的事情。畢竟,一次全校演講就夠她緩個一星期了,被衆人看着的場景,她隻想逃離,逃得遠遠的。
認真地拒絕時尋硯之後,金隅在一家小吃店買了三份章魚小丸子,走上了回宿舍的愉快之路,路上一邊想着哥哥為什麼和時尋硯在一起,一邊聞着味兒,打算下次再來。
悶熱的辦公室内,時尋硯等了半小時,終于等來搬着電風扇的金岸。
“你也不怕累。”
時尋硯上前幫忙,兩人合力将風扇搬上桌。
“小風扇可還累不倒我。”
金岸喘着氣,抹去額頭的汗,一句話說完,緩了好久才接着說:“那藥真難喝。”
不知道這話是說給誰聽的,時尋硯倒不放在心上,插上插頭,摁下按鈕,看着風扇悠悠地轉。
直到扇葉發出沉悶的動靜,她轉頭看向翹着二郎腿一副悠然自得的金岸,問:“你從哪淘來舊電器?”
“就十字路口旁邊那家很有名的小吃店。”
金隅捧着一盒香飄四溢的章魚小丸子,看着解之說吃掉一個。
“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