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日既滿。
撫涯嶺,與青幽交界之地。
雲層低垂,遮蔽了日光。魔獸的咆哮與嘶吼聲交織,震得空氣都為之一顫。偶爾幾隻烏鴉掠過這沉悶的天際,留下幾聲尖銳而凄厲的慘叫聲。
冥煞身騎窮奇立于夜煞大軍最前方,一身黑袍獵獵作響。他輕輕擡手,示意身後黑壓壓的大軍暫停前進,那些巨獸們雖不甘願,卻也因他的威壓而低吼着後退低伏。
此時,一名身着暗紫色衣袍的随侍悄然上前,壓低聲音,語氣中滿是謹慎道:“殿下,不如讓屬下派人再探青幽,以免多生事端。”
冥煞未語,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意。目光穿透厚重的雲層,仿佛能洞穿百裡之外的青幽腹地。他緩緩擡手,五指微張,一隻碩大的蠱蟲自掌心湧動,這便是蠱惑赤绫的母蠱。
那随侍見狀,連忙後退半步,屏息以待。
冥煞不屑道:“不必,青幽靈泉已成廢泉,青幽一族,不過是風中殘燭罷了。即刻傳令,全軍戒備,今夜子時,兵踏青幽。”
言罷,冥煞掌心的蠱蟲化作幽影倏的鑽進他腕處的筋骨。
......
青幽禁地。
赤爻俯下身子,蹲坐在靈泉之畔,他輕歎一聲,較于半月之前,靈泉已經變得肉眼可見的渾濁。
細看之下,無數細小的蠱蟲在水中翻騰,身體透明而帶着絲絲黑氣,宛如地獄中逃逸的惡靈,在渾濁的水中織就一張張詭異的網。
夜煞大軍壓境撫涯嶺的消息早已傳遍青幽,青幽族人人心惶惶。大戰在即,靈泉卻被敵人掌控,作為青幽之主,赤爻卻束手無策,諷刺至極。
如今,唯一能救靈泉的唯有青幽舊址的靈樹。
赤爻攥緊了衣袖,他暗地下了決心,無論如何,即便是傾盡畢生修為他也要将靈樹遷過來。
待他離開後,原本渾濁翻滾的泉水慢慢沉寂了下來,那些肆意的蠱蟲像被烈焰烘烤似的在蜷縮掙紮,有些蠱蟲更像是生出了意識般想要朝岸邊逃離。
可很快便被腐蝕融化,沒多久便化作一縷霧氣消失在泉水中。
入夜,月隐星沉。
秦什忽然從床上驚醒,外面一陣冷風呼嘯,很快又悄然平息。他披上外衣,緩步走向窗邊推開窗棂,一股涼意直透心底,這下是徹底驅散了他的倦意。
月光如洗,銀輝灑在靜谧的庭院中。秦什在庭院踱步良久,心中不安更甚,沉思良久過後他站在尊上寝房的門外,手指輕輕搭在門扉上。
猶豫片刻後,終是下定決心,輕輕叩響了那扇沉重的木門。
“尊上,尊上你睡着了嗎......”秦什壓低了聲音問道。
一片阒寂過後,周圍傳來細微的響動,秦什側耳傾聽,可許久過後,四周再次陷入沉寂。
“奇怪,今天怎麼睡這麼早?”秦什喃喃道。
一陣狂風吹過,秦什轉身擋住眼睛之際,忽然瞥見房頂之上有個人的身影。若是以往,秦什早就吓得連滾帶爬跑回自己的房間,可這一個月來,他已經對這司空見慣了。
秦什無奈道:“司川。”
“公子。”房檐上的黑影便是司川。
“我不是和你說了嗎,以後晚上不需要你守着,你怎麼還在這裡?”司川樣貌像極了稚子,秦什可沒有虐待孩童的想法,即便司川很有可能年紀比他還大好幾輪。
月光下,司川輕巧地從房檐躍下,落在秦什面前,:“公子,今夜不同......”
“有什麼不同?”秦什問道。
司川似乎是有什麼難言之隐,便岔開話題道:“夜深了,公子盡快回房休息吧。”
秦什斜靠在庭院的一根柱子旁,百般無賴,“算了,反正也睡不着,司川,你來陪我聊一會兒吧。”
“公子請問,司川知無不言。”
秦什順勢坐在一旁的石椅上,指了指對面的位置,道:“來,坐吧。”
司川落座後,秦什還真和他閑聊了起來。
秦什問:“司川,現在是人間的幾月了,怎麼感覺有些涼了?”
“司川愚笨,不知年月。”
秦什又問:“你有什麼兄弟姐妹嗎?”
“沒有。”
秦什再問:“你一天睡多久?”
“三個時辰”
秦什追問:“尊上在哪?”
“青幽......”
司川思緒刹那間凝聚,他猛地挺身而起,“公子,尊上吩咐,今晚無論發生了什麼您都不能離開這裡。”
“放心,我哪都不去。”秦什緩緩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又沒有廁所裡點燈的習慣,隻是今晚不由地覺得心有些發悶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