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蜃樓的輪廓在夜幕籠罩下漸漸顯露出來。
與昨夜人聲鼎沸的景象不同,今夜的蜃樓似乎格外安靜,微風輕拂,帶着夜的涼意,細細地摩挲穿過輕紗幔帳,發出幾乎不可聞的細微聲響。
秦什找遍了整個蜃樓,别說那沈樓主了,就連一個傀偶也沒見到,諾大的一幢蜃樓,隻餘一片死寂。
中庭之上,刺目的血紅布簾在夜色的映襯下愈發顯得鮮紅詭異。
就在這時,謝挽璃一行人緩步走進了蜃樓,秦什見狀,心髒漏了半拍,他立即拉着身邊的謝淺躲到了一旁,以免被他們發現,最重要的是,别被穆雲平看見了。
顯然,空蕩的蜃樓看起來更懼威懾力。
謝挽璃的步伐放輕,修長的手指攥緊了長劍,周圍的呼吸聲靜若可聞,她緩緩擡起頭,目光落在了蜃樓三層的角落。
那裡,正是秦什藏身之所,他下意識屏住了自己的呼吸,但他不知道的是,從謝挽璃的方向看去,他所在的陰影是一片盲區。
幾乎在同一時間,一道淩冽如刀刃的靈力幾乎貼着他的衣角飛過,釘在了不遠處的柱子上,發出“噌”的一聲回響。
秦什斜睨了一眼,隻見一隻藍蝶雙翼顫抖地貼在柱子上,沒兩下後便停止了掙紮,飄然墜落在地。
與此同時,伴随着漫天飛蝶撲扇着薄翼飛身而下,周遭發出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音,仿佛要硬生生将人的魂魄拉扯而出。
“清心咒。”穆雲平凜聲道。
幾人聞言,迅速凝神調整氣息,可他們還是低估了這些靈蝶,周遭的聲音非但沒有弱下去,反而如同惡鬼般緊緊萦繞在耳邊。
百裡榷緊鎖眉頭,他猛地睜開眼睛,随之一動,重劍自他身後出鞘,鞘音未歇,劍鋒已至,淩厲的劍氣如龍遊弋,所過之處,密集的靈蝶被攔腰斬斷。
那刺耳細碎的聲音漸歇,見此情形,其餘幾人便一同加入這一厮殺中。
不久,靈蝶的屍身鋪滿了整個地面,原本藍色的靈蝶沾上了紅色的血液,在中庭上方的紅簾映襯下泛着淡淡的紅光。
“停,住手!”謝挽璃喊道。
周遭的空氣似乎凝固,一股更為壓抑的危險氣息悄然蔓延,那些地上尚存一絲氣息的靈蝶停止了掙紮。
“快離開......這裡。”百裡榷半跪于地,右手緊握劍柄才不讓自己倒下,他的聲音變得幹啞,雙眸逐漸失去了焦距......
謝挽璃一愣,她的手搭在百裡榷肩上,問道:“你怎麼了?”
“别碰......”百裡榷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意識也開始模糊。
穆雲平向後退開幾步,目光掠過四周,最終落在頭頂輕拂的紗簾之上,沉聲道:“這靈蝶有問題。”
他們三人所在的位置恰好成了陣法中心,腳下的靈蝶屍身成了此陣的引子。
謝挽璃情急之下,緊緊環住了百裡榷的手臂,眼眸中閃過一抹慌亂之色,“我帶你走。”
話音未落,一股力量忽地将她震開,謝挽璃踉跄幾步才穩住身形。此時,百裡榷的雙眸空洞無神,周身卻裹挾着一股殺意。
“他成了傀儡。”穆雲平面色凝重。
眼前這陣法怎麼看都不可能是尋常修士能做到的,僅以血蝶為媒,便能無形之中将人煉成傀儡之身。
“這怎麼辦?”謝挽璃慌了。
穆雲平道:“這裡擅長傀儡之術的,怕是就隻有一個人了,沈公子,沈樓主,何不現身一見?”
彼岸洲上,知道蜃樓樓主名号的人不少,稍一打聽便知,蜃樓樓主姓沈名彧,蜃樓還沒出現之時,這裡的人常喚他,沈公子。
話音落地,一個身影自暗處緩步走了出來。
“你就是沈公子?”謝挽璃問道。
“不巧,正是在下。”沈彧輕笑一聲,他瞥了一眼正中央站着的百裡榷,又緩緩看向謝挽璃,微歎道:“站在這裡的人應該是你......”
謝挽璃眉間凝起一抹寒意,道:“你對他做了什麼?”
“放心,死不了。”沈彧勾起一抹輕笑。
話音未落,謝挽璃身形倏地一閃,長劍已然架在他的脖頸上,質疑道:“聽聞沈公子胸襟坦蕩,心地良善,如此看來,你不過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罷了。”
“僞君子?”沈彧眼眸微閃,他輕笑了一聲,坦然承認,“你說的沒錯......”
“将他的魂魄歸還回來,否則......”謝挽璃冷聲道,手中的劍離他的脖頸又近了一分。
“你即便是殺了我也沒用。”沈彧下巴微揚,仿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輕聲道:“隻有一個辦法能救他......”
“什麼辦法?”
沈彧道:“替我殺一個人,哦不對,确切來說,是誅一個妖。”
謝挽璃微蹙着眉頭,妖也有善惡,她自然不會貿然答應。
沈彧輕笑道:“誅妖除魔,不就是你們正道之人應該做的嗎,沈某并非讓你做違背天良之事,如此可有哪裡不好?”
“你口中的妖,是什麼來曆?”謝挽璃問道。
“千年蜃妖。”沈彧緩緩道:“在這彼岸洲上,你所見到的一切傀偶都與他脫不了幹系,隻要他死了,這些人的魂魄自然會歸還回來,也包括你這位朋友......”
“我憑什麼信你。”謝挽璃質問。
百裡榷這個樣子分明是沈彧所為,莫不是随便找了一個借口,将自己的所作所為全然推到一隻妖身上。
更何況,那枚青簪還與沈彧有關,在這重重疑點下,她根本無法相信沈彧所說的話。
沈彧收斂了笑意,他稍稍退後了一步,輕聲道:“既然你不願,那沈某也不勉強。”
言罷,一隻藍蝶緩緩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