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初來乍到的人間街巷,有一個不知來曆、自稱是“散修”的陌生人,祁桑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
至于道友一稱嘛……
人間的城街中,好不容易脫身,道友來道友去豈不又是引人注目?還是入鄉随俗好了。
她神情輕松,自然地笑了笑:“多謝餘公子出手搭救,我姓商,單字一個虞,虞羅的虞。”
“哦,是我想的還不夠周到。那麼,商姑娘應是頭一回來清隆城罷?”餘陵生看着她,淡淡地問道。
“餘公子何出此言?”
餘陵生爽朗一笑,輕輕揮動手上的玉扇,道:“哈哈,姑娘不必如此防備我。往常十四洲來的修者為了不引人注目,大多會就近換上普通百姓的服飾,商姑娘從天而降,又身着不凡,我才會如此猜測。”
從天而降,指的是摔了個正着麼?
“……”祁桑默了一瞬,盯着他的肩頭看了許久,這人倒是對來往中洲的十四洲修士觀察得相當仔細,“這地方叫清隆城麼?我此前确實從未來過此地,心中尚有許多疑問,眼下既然遇見同為修者的餘公子,不知餘公子可否為我解答一二?”
“但說無妨,餘某人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她開口問:“餘公子近來都在這清隆城中?”
“是,兩年前便留在這裡了,乃是為一件要事。”餘陵生點到為止,三、兩句話帶過,并不解釋清楚。
祁桑也沒有追問他的打算,視線從他肩頭移開,仰頭看了看萬裡無雲的天際:“那公子可有聽聞城中有何離奇之事發生?又或者,是否察覺到一絲異樣?”
異樣?
餘陵生眨了眨眼,低聲問:“姑娘是指?”
“指的是——”她的話說到一半,慢悠悠擡眼,正對着他,巷子窄小,兩人不過一步之距,“指的自然是餘公子肩上的那隻蝴蝶。”
話語罷,祁桑出手如電,火石電光間伸手向他襲去。
餘陵生臉上的神色僵了片刻,眼底露出些惶然與緊張,想下意識避開,卻已來不及動作。
等他用力閉上眼等着什麼後,疼痛感卻沒有如期而至,他忐忑地睜開眼,便發現這位名叫“商虞”的姑娘已然将手收回,手上抓着隻幽藍色的蝴蝶。
他長長呼出口氣,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額間沁出細密的薄汗。
祁桑笑了笑,端詳着手中的蝴蝶,問他:“抱歉,可有吓到公子?”
餘陵生搖了搖頭:“是我太過松懈,竟讓這奇怪的幻蝶落在身上這麼久,實在是多謝商姑娘出手。”
此蝶名喚“月海”,一種以人的夢魇為食的幻蝶,因其蝶翼在月光下會發出如水波般的磷光,由此得名。月海蝶常常聚集在潮濕的水岸邊,晝伏夜出,極少會在白日裡出現。
“不必客氣,舉手之勞罷了。”祁桑頓了頓,接着道,“這隻幻蝶在你身上停留的時日不短,或許公子應該回落腳的住處好好查探一番。這是祛除幻術的符箓,可應對大部分情況。”
“靈符?是明神符啊,确實可在凡間使用……”餘陵生接過這朱筆寫就的符箓,有些不解,躊躇片刻後出聲,“那商姑娘不和我一起去看看?你剛才不是問城中有何異樣?這或許是姑娘要找的線索。”
“幻蝶與我此行的目的不同,我尚要尋一個人,況且這月海蝶倒不至于危害百姓,等天晴個四五日,它們自然會回到山林溪泉的僻靜之地。總之多謝餘公子相助,若是有緣自會再見,便在此處分别罷。”祁桑将這月海蝶以靈力封存,丢進儲物袋中,點頭示意過便欲轉身離去。
餘陵生站在原地不知想了什麼,忽地遠遠叫住她:“姑娘請留步,若說異常,姑娘或許可往青鸢茶樓一問,那處魚龍混雜,可探知到的消息要比其他地方來得容易。”
她并未回頭,隻揚手揮了揮,應聲道:“好,我記下了,多謝餘公子。”
餘陵生望着她的背影,回:“那便再會。”
祁桑與這來路不明的餘陵生分開後,瞧了瞧自己身上的弟子袍,确實很顯眼。她随意拿了件普普通通的鬥篷遮住,又将荼漓從界中抱出來,借由它身上的息影珠隐去身形,在他人眼中已然成了一個無法引起注意的人。
但這法子太費靈力,還是得尋個地方換了這身衣袍才好,看來這宗門下發的盤纏不過一日就要花去不少。
祁桑目的明确,在街頭快速走了幾圈後便找到一間看上去還算可以的成衣鋪,随意挑了兩件樣式簡單的,去隔間換下了這顯眼的弟子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