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案組人員根據葉清晨提供的名字,果真在陸與笙家所在的那個村子的大隊部裡找到了那個郵局發放的取件單。
上面的署名就是“海瑟薇”。
當時收到單子的是大隊部的财務人員。他一直都有保管各種單據的習慣,雖然不知道這是誰的,但是他完完整整的将那個單子放置在一個保管公章的抽屜裡。
這個重見天日的快遞終于到達了它應該展現的地方。
專案組根據日記上的内容,不僅挖出了李局,吳隊長和一些财權交易的人員,還從她日記裡面得到一個更上層的官員的名字。
正義雖然晚到了一些,但依然還是正義。
隻是吳青峰本人是刑警出身,他太知道這些人的審問方式和應對策略,對于日記裡的内容他閉口不談,拿出證據的事情他一聲不吭,隻有猜測沒有實際證據的事情他更是沉默不語。
其中一件就是他把史哲明的指紋寄給遠在西北的章弘。
警局裡幫他做指紋的黑警已經查了出來,那人隻是奉命幹活,但是做完了東西在哪裡,幹什麼用了,這些事情隻有吳青峰一個人知道。
但他卻一字都不肯說。
專案人員和警察臉上雖然不露情緒,但是從審問他的次數和态度來看,吳青峰已經判斷,這些人并沒有掌握他教唆殺人的實質證據。
在反複的詢問之下,他終于開口:“我不跟你說,讓陸盛文來,我隻跟他一個人講。”
“你們公安局局長已經被停職了,而且你應該是最清楚的,他兒子出了事情,他現在根本不在東城市裡。”
這些事情都是吳青峰他們操作的結果,可是當從一個外人口裡說出來時,給他的感覺還是有點震驚的。
“陸……那他人呢?”
“嗯?”
“我就是想見見他。”吳青峰終于擡起了頭。
根據陸與笙和葉清晨的描述,辦案人員已經對章弘的傷勢有個大概的了解。
左毅對西北城市十分熟悉,勘察過後,知道章弘是從騰阿湖的旅遊區消失的,他帶着幾名幹警,經過反複的琢磨研究,終于刻畫出他即将逃跑的路線。
章弘被陸與笙傷了脊椎的神經,又被葉清晨用刀紮壞了大腿,左毅按照他的傷勢,把計劃中逃跑路線的小診所統統排查一遍。
經過細緻周密的偵察,終于在邊境的一個小鎮裡查到他曾經就診的記錄。隻是他經過簡單的治療又再次離開了,邊境那邊暫時還沒有他出境的記錄。
根據偵察,他當天不可能把所有的錢财和證件帶在身上,那麼隻有一個可能,就是回到他的藏匿地點拿着财物然後離開。
辦案人員再次和沈伯恩,陸與笙,葉清晨核對了當天的情況,得知他是水路逃跑,沈伯恩和陸與笙覺得奇怪。他們一早就通過他的戰友知道章弘此人怕水,卻不知道他居然能從水路逃脫。
葉清晨已經能倚靠着床頭跟警察談話,她想了想說道:“警察同志,我們被他劫持前往湖邊時,我好幾次都聽見他在咳嗽,我感覺他有點奇怪。”
“怎麼奇怪?”
“在壺口時,我第一次見到他,他就圍着一個圍巾。那會兒雖然是九月底了,但是還不至于圍圍巾吧?”
陸與笙坐在輪椅上也思考着,“警察同志,他會不會有哮喘一類的呼吸道疾病?如果是的話,他就醫過的那個小鎮很有可能沒辦法買到這一類的藥物,他應該是去能買到鹽酸氨溴索口服液、沙丁胺醇片這些藥物的地方。”
葉清晨望着陸與笙的面孔看了又看,因為身邊還有父母的陪同,陸與笙被她盯得有點臉紅,他咳嗽了一聲,對葉清晨說:“清晨,你想到了什麼?”
“我知道了!”葉清晨掙紮着要坐起來,陸與笙剛想去制止她,就被她拉住了手掌,“警察同志,你看他的手!”
葉父葉母正驚訝女兒這奇怪的舉動,陸盛文走近了幾步問道:“小葉,他的手怎麼了?”
葉清晨回頭又看了看父親,“爸,您把手給我看一下。”
葉父隻好伸出手掌給她看。
她指着兩個不同男人的手掌對陸盛文說:“陸叔叔,您看,與笙的皮膚偏白,我爸爸的皮膚偏黑,但是他們的膚色和指甲的顔色都是一緻的。”
陸與笙無辜的被他扯得歪着上身,葉母輕輕推了推葉清晨:“行了,你陸叔叔看見了,你快點放開吧。”
陸盛文卻嚴肅的很:“小葉,沒事,你繼續說。”
葉清晨臉上一紅,放下手掌說道:“我見過章弘的手掌,他幫我拎箱子時,我看見他的指甲和手指的皮膚不是一個顔色,陸叔叔,月食日食您知道吧,就像那樣,指甲的邊緣泛白,但是手指的皮膚是黑黑的。”
陸盛文扭頭問沈越:“章弘是哪裡人?”
沈越答:“山西人。”
辦案人員和陸盛文同時說道:“他去過煤礦!”
“哦?那就是了,我第一次見他時他應該是剛剛洗過澡,身上有沐浴露的香氣,但是香氣裡還摻雜了一股刺鼻子的味道。”
辦案人員打了個電話:“馬上查,壺口附近的煤礦都有哪幾家。”
放下電話,辦案人員和陸盛文分析着:“他本身就有錢,又有呼吸道疾病,應該不會去做挖煤一類的工作,應該是在隐匿在煤礦裡做一些其他的工作。他在部隊呆過,最大的可能就是保安或者駕駛員。”
已經有了調查方向,辦案人員收拾東西就要離開。
離開時,他告訴陸盛文,吳青峰想要見他一面,并且聲明隻有見了他才肯說出自己的所作所為。
“不過,陸局,其實有了李晴日記的佐證,還有我們偵察的一些線索,等抓了章弘,他說不說也沒什麼意義了,隻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陸盛文站在走廊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閉了閉眼睛歎息道:“還有什麼可說的?算了吧!”
辦案人員剛想要離開,隻聽陸盛文說道:“他第一天進警隊報道時,與笙也是叫過他吳叔叔的。”
說這話時,他的眼裡噙着一些閃閃發亮的東西。
沈越和辦案人員都理解這種感受,吳青峰曾經是陸盛文一手提拔起來的刑警隊長,走到了今天,他的心情比誰都更加沉痛。
辦案人員将陸盛文的話轉達給吳青峰時,吳青峰先是雙拳緊握,過了不一會兒就開始揪頭發,捶打桌面。好在談話的地點都是經過軟包裝的,他即使撞了上去,也隻會被那些柔軟的海綿輕輕撫摸。
他無力的靠在牆邊蹲在地上,房間裡,安靜的隻有他哭泣的聲音。
他記得陸盛文曾經跟他講過:利益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會原形畢露。
他親手給他整理過警容,親手給他戴上過獎章,還曾經帶着他不眠不休的破過一起又一起的大案。
隻是這一切現在都随風遠去,再也回不來了。
陸與笙和葉清晨已經能在家人的陪同下一起去醫院的草坪曬曬太陽。
今天天氣好的萬裡無雲,陸與其和葉母坐在不遠處的長椅上聊天,陸與笙認認真真盯着葉清晨臉上受傷的地方。
“是灼傷。别擔心,一般三個月到半年就差不多能消褪了,應該不會留下色素沉着,絕對不會讓你變醜的。”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變醜也不要緊,那我就把你收了。”
葉清晨用腳碰了碰他的小腿:“用得着你?”
“呦,才幾天不見就長脾氣了?怎麼,又有新人了?”
葉清晨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聲震動着她的左肩,陸與笙趕緊制止:“行了行了,再笑下去又得回床上躺着去了。”
“清晨,咱們倆不是商量好了的麼,他傷了神經,應該追不上你了。你那天為什麼又跑回去了?”陸與笙緊緊的握着她的手指,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眼睛。
葉清晨往他身邊靠了靠,閉上眼睛倚在他的肩上,臉上情不自禁的露出甜蜜的笑意:“你猜?!”
她的頭抵在他的肩膀,毛絨絨的碎發淺淺的搭在陸與笙的臉頰,他微笑的伸出手指撥弄着那些暖暖的頭發,“小乖,我媽已經跟她熟悉的婦科專家約定好了,明天你就去做個全身檢查,有我在呢,你别害怕。”
葉清晨淺淺的應了一聲,用那隻沒受傷的胳膊抱住了他。
“跟阿姨說了嗎?”
“檢查了再說行嗎?”
“行,你自己決定就行。”
“與笙,我害怕!我一想到……”她忽然開始抽噎了兩下,“我都不敢告訴我媽,我不知道以後的日子還能怎麼過,也不知道還能再活多久……”
遠處的葉母望着兩人的身影總覺得臉上有點尴尬。
她扭臉看了看身邊的陸與其,她像個沒事兒人似的在那裡剝桔子,剝着剝着還遞給她請她也嘗一嘗:“阿姨,這個好吃,剛才那個太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