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築殘垣被炮火轟炸坍塌,火焰烤得牆體漆黑脫屑,掀起一地塵土。
濃霧熏得視野一片模糊不清,夏闵宸護着彌弦躲在一處牆角,冷冽晶瑩的薄薄一層冰覆在他的皮膚,阻隔了大部分熱浪。
冰片表面細小的裂紋蔓延,帶着霧蒙蒙水汽的呼吸沉重急促,在激戰後的沉寂廢墟清晰可聞。
約莫過了幾分鐘,彌弦睜開了沉重的眼皮,輕輕動了動僵硬的關節,簌簌掉落一地粉塵碎屑。
彌弦頭腦還有些不清醒,炮彈震裂的巨響讓他耳朵持續嗡鳴,胸肺在呼吸間宛如被擠壓摩擦般艱澀灼痛。
牆角上方坍倒的一方被夏闵宸硬生生抗住,撥開四散掉落的瓦礫石塊,在漫天炮火塵灰中艱難撐起小小一處安全角。
彌弦掩住口唇發出劇烈的咳嗽聲,扒開夏闵宸抱住他腦袋的手臂,探身查看夏闵宸的情況。
他本以為夏闵宸會拿他擋槍,卻其實在能量炮爆炸的危急時刻他是完全沒有想到夏闵宸會救他。
夏闵宸雙眼緊閉,蒼白的皮膚沾滿了灰屑泥塵,呼吸細弱無力,晶瑩剔透的薄冰自他的臉側生出,爬過脖頸和鎖骨,一路蜿蜒向下隐入衣領之下。
細碎的冰渣凝在他的睫毛,寒冷的冰霧彌漫,慘白無血的皮膚冰冷僵硬,宛如了無生氣的死人。
在他手腕間的藍色手環光芒寂滅,殘餘的冰涼的信息素萦繞在鼻尖。
彌弦心髒猛地縮了一下,指尖匆匆抹去夏闵宸眉宇的冰霜,卻感受不到他身上任何體溫的熱度。
再這麼下去夏闵宸會死的。
彌弦虛弱地咳嗽了幾聲,目光淺淺地落在那張冷硬桀骜的臉,嚣張不可一世的傭兵昏迷時多了幾分安靜柔和,他維持着原本擁住彌弦的姿勢,任憑生命一點點在流失。
若是夏闵宸死了,他們之間的交易自然會作廢。
衡量了三秒種後,彌弦放棄了算計,擡手撫上夏闵宸的後頸,溫潤柔和的精神力透過掌心緩緩注入他的體内。
算了,他不喜歡欠債。
就當是還夏闵宸救他的人情吧。
*
夏闵宸蘇醒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封閉逼仄的空間漆黑無光,黑暗中聽不見任何聲響。
幾乎是出于本能,夏闵宸立即繃緊了神經,高度集中精神,顧不得身體疼痛和精神疲憊的雙重折磨就強行調動了壓榨所剩無幾的信息素。
信息素剛剛釋放,一股熟悉的氣息就籠罩住他。
微涼的手指用力,将他壓了床上,身上的被子随着他的動作滑落,又被人提了上去。
“彌弦?”夏闵宸下意識詢問,聲音幹啞艱澀。
寂靜和黑暗放大了身體感觀,掌心觸碰時的微妙撩動心弦,夏闵宸沒有得到回複,隻是被捏住下巴,被迫張開嘴巴,溫水緩解了幹渴生澀的喉嚨。
“你醒了。”彌弦熟悉的冷淡語氣響起,房間緊密的簾子被打開一條縫隙,柔和的燈光亮了起來。
夏闵宸眯了眯眼适應了光線,才看清了現在的狀況。
彌弦就坐在他的身邊,手裡還拿着半杯沒喝完的水,見他醒來才慢悠悠地将水放到桌上,俯身打量着他。
不知道為什麼,夏闵宸總覺得彌弦的眼神陌生又微妙,就像是懶得掩飾露出了厚厚的面具背後冰山一角的難以靠近的真面目。
彌弦幽幽地看着他,一言不發,目光有些令人發毛。
夏闵宸難得生出幾分不安,默默撇開眼神正要裝死,彌弦盯着他的動作,歪了歪頭,冷不丁發出一個疑問:“你當時為什麼要救我?”
“我想殺了你,你也想殺了我。”彌弦十分費解地問,“為什麼還要救我?”
讓他死在張政剛手下是最好的選擇,可夏闵宸卻沒有這樣做。
夏闵宸躲不過彌弦再三逼問,歎了歎氣:“彌弦,你我雖然離婚了,但情分總歸是在的。”
“你撒謊。”彌弦面無表情地拆穿他的謊言。
夏闵宸沉默地移開了目光。
“若你對我真的尚有情義,先前就不會對我動了殺心幾次真的要殺我。”彌弦無法理解夏闵宸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我對你還要利用價值,對嗎?”
夏闵宸其實也說不清自己的感覺是怎麼樣的,上一輩子被騙得不得好死衆叛親離,重生之後最開始他的确想要殺了彌弦,但是十年的感情和欺騙始終是橫在心裡的一道坎,他過不去。
星際大戰的覆滅和彌弦的背叛,他都需要找到一個真相。
他希望彌弦死,又不希望他死。
至少他不能死得太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