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好學生和誇獎是有條件的。
但簡以尋。
那個有點自戀,似乎和她不對付,總是又認真又像是在開玩笑地說着,“同桌,你可别再暗戀我,沒結果”的少年。
那個“歸你了”的随身聽。
那個不在乎地說“多管閑事而已”的他。
他是父母慣壞的孩子,是旁人眼中不符合好學生标準的問題學生。
可也是他,打破了世俗對于初檸的“好學生”标準,多管閑事地替她說着話,替她說出“不”,說出“拒絕”。
原來“好學生”也可以拒絕,原來貧困也是一種隐私,原來也都值得被尊重。
簡以尋滿不在乎般當個會紮人的刺猬,我行我素,卻又坦蕩,卻又冷冰冰的釋放善意。
他像是窗戶上看不清的霧,是寒冬的夜幕。
可——
随身聽裡沒有歌,簡以尋的多管閑事,真的是多管閑事嗎?
初檸再擡頭去看窗,倏地愣住。
不知何時,滿是霧氣的模糊窗戶,變得明亮,她能清清楚楚地看見遠方夜空上的星星。
星星閃爍着微弱的光,釋放着淺淺的暖意。
漆黑的夜色中,星星不及明月耀眼,卻有着自己獨一無二的光芒。
仿佛是在等,等一個人在寂寥的夜空,尋找它,發現它,看見它。
初檸眨了眨眼,黑眸裡皆是那顆星星,微弱的光在她眼中格外的明亮,清晰可見,隻此一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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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越來越深。
身後傳來很輕的開門聲。
初檸轉過身,她看見唐琦站在她身後,朝她招了招手,搓着手,顫聲說:“初檸,這麼晚,這麼冷,你在樓道裡學習做什麼,趕緊回寝室啊,寝室多暖和!”
見她愣住,唐琦三兩下跑過來,收了她的書和筆,把她拉走。
回到寝室,陳茜和趙雙玲看着她,也說:“初檸,你之後就在宿舍學習就行呗,宿舍多暖和啊。你學你的,我們我玩我們的,一點不耽誤。”
趙雙玲點頭:“對的,都是室友,别那麼見外。而且,有你這個大學霸在,我覺得自己都有學習的動力了,說不定下次考試還能進步二十名!”
初檸笑了笑,喉嚨有些暖,說:“好。”
她想,寝室真的很暖和,比隻有她一個人縮着取暖的樓道暖和多了。
這年的冬天,初檸突然發現。
小世界之外的世界,也有很多的風景,有趣的事,還有……很好的善意。
善意不需要回避,不需要感到緊張。
烏龜其實也可以從自己的殼子裡探出頭,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如果不想,小烏龜也可以依然笨笨地,慢慢地在自己的龜殼裡活着。
但是,小烏龜也應該有勇敢地面對龜殼外的世界的勇氣。
就像下雨天總會過去,等一場雨停,等陽光明媚,烏龜的世界也不會發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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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有條不紊地過着。
期中考過後的隔周,初檸去陳宇波的辦公室,陳宇波把剛充完下個月生活費的校園卡遞給初檸,他和藹地說,“補助已經發下來了,放心吧。”
初檸将校園卡放進兜裡,笑着說:“謝謝老師。”
剛出辦公室。
唐琦忽然急匆匆地朝她跑過來,着急地問道:“你沒事吧?還好嗎?”
初檸不明所以,疑惑地問:“我沒事,怎麼了嗎?”
唐琦有些猶豫。
初檸懵然間,餘光瞥見路過的一些同學似乎是在看她,那是一種打量和好奇的眼神。
距離有些遠,初檸聽得不真切,隻依稀辨出似在說“她就是初檸嗎”、“她真的裝貧困生騙助學金嗎”“那個随身聽可貴了”……
唐琦顯然也聽見了,她平常本來就冷着個臉,這會有些惡狠狠地等着剛說話的人,那些人見被聽見,都彼此推搡着跑走了。
初檸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本能地開口解釋道:“我沒有……”
可唐琦卻搶先一步開口,語速略快,有些着急,但很堅定:“我相信你。”
初檸微愣,忽然原本有些發冷的手也沒那麼冷了。
初檸:“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唐琦遲疑瞬,牽過初檸的手:“跟我來。”
說完,拉着初檸就往一中校門口的公示欄跑。
公示欄靠着光榮榜,一中剛結束期中考,長長的大紅榜上,初檸的照片和名字出現在最顯眼的第一名位置,是當之無愧的聚焦點。
可這會,一中的學子卻是圍在公示欄前讨論着初檸的名字。
唐琦本想再說兩句先安慰初檸,卻發現初檸已經松開她的手,往前擠,走到公示欄前。
沒想到當事人會忽然出現在這,原本讨論着的同學瞬時噤聲。
公示欄上貼着一張正中間名為“舉報信”的白紙,下面打印的正文,初檸簡單看完了,知道似乎是自己被舉報。
對方舉報她擠占貧困生名額,拿着學校的助學金,卻用着昂貴的随身聽,貧困生身份存在不實。
初檸有些平靜,至少沒有唐琦以為的那樣失控。
初檸沒有理會耳畔的那些聲音,她本想再細看一眼,面前卻忽然出現一道背影。
挺拔的少年撕下了那張紙,攥在手裡,轉過身,身子微側,半擋在初檸身前。
簡以尋朝着衆人,聲線很冷地道:“造這種謠,有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