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檸看見這樣的唐琦很開心。
唐琦不該隻活在父母期待下,小心翼翼地将分數視作唯一可以讨好父母的工具,每一次呼吸都太過壓抑,仿佛随時會窒息。
她是鮮活的,是該肆意奔跑在高中校園的教學樓,操場……明媚的陽光下,活出屬于十六歲的唐琦的風采。
周圍的同學一臉見怪不怪,還笑呵呵地打趣兩人。
初檸聽見走廊充斥着周一堯撕心裂肺的喊聲,戰線似乎還拉長到樓上去了。
初檸唇邊笑意放大,緩緩在座位坐下。
離晚自習開始還要二十多分鐘,初檸翻開英語書,取出随身聽的時候,還不小心碰到一旁的五三,連帶着抽出掉在地上。
初檸一手拿着随身聽,邊低頭去撿。
起身的那一刻,初檸的目光掃到簡以尋空着的座位上,蓦地頓住。
随身聽的英語磁帶,嶄新的五三,都是簡以尋前幾天給她的,說是音像店清倉大甩賣。
他就進去買個專輯,老闆還非硬塞了他一套英語磁帶和五三。
簡以尋微欠欠兒地道:“我玩着玩着考個年級第二差不多了,不是很需要這些東西,同桌,我覺得你比我更需要。”
簡以尋說也不白給,讓初檸用她整理的各科錯題本來換。
一中的老師會定期檢查學生錯題本的整理情況,簡以尋懶得弄,但是架不住常被老師念叨,他嫌煩,幹脆和初檸以物換物。
初檸挺樂意的,剛好她的英語磁帶都挺晚了,開學前買的練習題也刷了三遍了,她覺得這樁買賣很劃算。
就是,簡以尋臨了非得補一句,“我可沒别的意思,你别多想,咱兩不可能,撐死……能當個朋友。但也就是朋友,你千萬别多想。”
初檸現下對這些話已經徹底免疫了,心下無奈。
她該怎麼解釋她是真的不會多想呢。
因着簡以尋之前的“多管閑事”之舉,初檸已經單方面地将簡以尋當作她的朋友,甚至覺得欠了堆放挺多人情,還有點糾結該怎麼還。
友情從來都是雙向選擇,如果簡以尋也承認她是他的朋友,那也挺好的,但是對方有時候的發言總是會讓人捉摸不透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甚至今早,一連數日第一個來教室的簡以尋看見她從文具袋裡拿出顆糖時,冷不丁來了句:“你應該挺喜歡吃的吧?”
初檸點了點頭。
簡以尋又問:“你沒給别人?”
初檸搖了搖頭。
雖然到現在都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是初檸直覺對方是善意的,如果把對方的心意轉送出去,也挺不尊重對方的。
就當是樹洞交友,誰也不知道是誰,神秘的外紗下朦着層莫名的真誠,算是他們這個年紀的無畏摯誠。
簡以尋依稀帶着些滿意地“嗯”了聲。
面無表情地說了句“把東西收好”,随即扭過頭端身坐好,好似對一切漠不關心。
初檸看着手裡“清倉大甩賣”的東西,想到簡以尋嚴肅的表情,又回憶起先前聽到趙燕玲她們在談論後街音像店生意火爆,别要開分店的事。
她忽地笑了下。
簡以尋這人吧,挺像小孩子的,有時候兇巴巴的,但其實不過是他拙劣的僞裝,有時候又很奇怪,前言不搭後語,奇奇怪怪,很小孩子的傲嬌和小心眼。
按下随身聽的播放鍵,初檸的目光挪到課本上的單詞,餘光忽又瞥見窗外似乎開始飄起雨。
初檸無意識地看向簡以尋的座位,瞧見他的桌角放着一把雨傘。
簡以尋沒有帶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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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以尋到行政樓的時候,在門口看見了他母親的秘書。
對方見到氣喘籲籲跑過來時,眼中一閃而過驚訝,可很快,又挂上很禮貌的笑容。
“以尋你來了,鄭總還在和校長他們談事情,還有會,你稍微等一下,等會鄭總出來看見你,應該會很高興的。”
簡以尋急促的呼吸登時滞住,逐漸冷了下來。
行政樓的暖氣很足,十二月的寒風一點吹不進來,可簡以尋卻覺得自己每處血脈經絡都涼得像是浸了冰水。
隻一個表情,隻一句話。
簡以尋就能肯定一個事實——
他的母親看見他,絕不會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