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處正文5
一輛傲虎猶如一個幽/靈一般遊蕩在路上。
這輛車外形悍霸流暢,高傲的底盤和碩/大的霧燈、以及車門上那些彈孔刮痕,充分說明了此車非常不好欺負。比較值得一提的是,防撞杆上淋漓的血迹與輪胎花紋中糊成一團的血肉,也彰顯了開車之人非常不友好的态度……
李/明夜選擇這輛車,一是看其殘值高,二是真心圖這車的性能和四驅系統帶來的強悍越野能力,三是這車型的操控性不錯,在suv裡還比較省油……
李/明夜作為一個有“實戰”經驗的理論性人才,她的車技和她的槍法差不多,止步于一闆一眼的教科書水平,有點兒依葫蘆畫瓢的意思。但車這個東西和槍不大一樣……在路況好的情況下,“新手”和老手的差距着實不算太大,多開開也就熟了。
候選者體質帶來的高感知能讓她及時預知危險,作為司機,這項屬性的好處簡直是可想而知。但出于謹慎,她依然在路上開出扭曲的不規則Z字型,并随時注意車載電台播報的清除日消息。
靳一夢正坐在副駕駛座上,他懷裡抱着一柄半自動步/槍(這是雙手武/器,所以他就沒裝備上,不然手/槍沒地方放)。他今/晚到現在為止已經殺了很多人,他一開始還有興趣數一數,後來也懶了。
太輕/松了,輕/松的甚至不帶什麼煙火氣。
靳一夢在成為候選者之前确實是個出了名的殺星——他在大半個中南半島都很出名,當然,他的名聲主要體現在各個□□與一方豪強之中。他是個槍/手,同時也是一把槍,被人握在手中,用于殺/戮或者威懾。
但即使如此,他也很少像今兒這樣,殺/人殺的和掃地似的。在大多數時候,他的槍口一般都指向那些兇狠/毒/辣的雇/傭軍、毒販子和當地軍/警,那是一些手持武/器且會使用武/器的敵人。
對付這些除了瘋狂和偏執以外幾乎一無所有的清掃者,對于他來說,實在不用多費勁。有的清掃者開/槍的姿态非常可笑,有一個人甚至因為姿/勢不當,被崩出的彈殼給燙得險些丢/了槍。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徹底贊同李/明夜的推論了。
這個夜晚必然會出現變故,把剩餘的候選者像是篩篩子那樣一層層篩下去。
随着人數的減少,不少候選者選擇了結盟和躲避。但由于完成條件的緣故,結盟人數終究不可能超過3人,最多的是兩兩結盟。他們在有了底氣之後,也開始選擇性地獵殺土著,獲得更多的武/器。當然,有些地方的安保措施并沒有那麼難破除,他們也可以選擇找個民宅破/門/而/入,稍微休息一下,并每隔半小時換一次休息地。
但有的時候,一旦落後一步,就再也來不及追趕了。
“我建議你現在開始把安全帶解下來,因為我認為我們有可能随時要做好棄車的準備。”李/明夜突然開口說了一句。
“嗯?”靳一夢有點兒詫異,“怎麼了?”
“你剛剛或許沒注意,但這條街我們已經來過一次,我注意到沿途三個……不,第四個攝像頭已經被人打掉了。”明明暗暗的路燈透過車窗鍍在李/明夜輪廓柔美的側臉上,光影缭亂間,她的面容有一種令人心生困惑的平靜。“與此同時,我還注意到電台一直實時廣播着這個清除日的一些動向,比如紐約東部出現輕度暴/動、洛杉矶産生了較大規模的械鬥……等等。這是一個官方電台,政/府既然還有心情播報這些内容,我可以提煉出一條結論——哪怕是清除日,政/府仍然監控并控/制着這個國/家。”
“實際上這一點能延伸出很多結論。清除日代/表着暴/力,而暴/力就像一個開關,一旦打開,就很難重新關上。糾紛引起暴/力,暴/力帶來糾紛,我不認為這個國/家所有的人都能把一切憋到清除日。鑒于這個宇宙的槍/支泛濫問題,我個人認為,這個宇宙的政/府擁有極其完善的監控系統、比較苛刻的法/律規定以及執行法/律的能力。不過這個都是題外話,我們目前需要關注的僅僅是‘極其完善的監控系統’與‘政/府對當下局面的掌控能力’。”
“清除日是一個非常容易失控的政/策,我個人認為,作為一個政/權,在這個夜晚再如何嚴陣以待都不為過。而就在這個時候,監控被毀壞……顯然,這對于政/府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我不知道這個毀壞監控的事情是誰做的,如果是候選者,那麼他就是個白/癡。如果是當地土著……這個可能性比較多,但最後的結果隻有一個——這座城市必然會引起本宇宙政/府的關注。與政/府産生沖/突,是試煉任務中生存難度提升的一個可行方向。”
“按照常理來推斷,第一,政/府的武力比起民間來說,顯然具備壓倒性的優勢。第二,我不覺得政/府會遵守‘四/級武/器’的規定。當然,這隻是在當前情況下存在于理論之中最壞的一種可能。這就是目前的已知情況了,在情報沒有更新的情況下,我最多隻能推演到這一步。”
“至于其他的一些隻存在于理論上并且處于情報收集階段的可能,我想你也沒有必要聽了吧。”李/明夜說着又看了看時間,此刻已經是22:36,這一次的候選者位置公布剛剛結束。她索性繼續沿着監控被毀壞的道路繼續行駛。
靳一夢想了想,還是非常明智地解下了安全帶。
其實他們也可以選擇一個民宅進行躲避和觀望(政/府大樓這樣的公共設施有科技流安保,他們去看過了),但是目前有一個非常坑的情況……
安保條件非常好的富人區民宅毫無疑問是最安全的,但是他們沒有那個條件能進去。而政/府房和普通樓房這樣入侵難度低的地方,都配置有一個非常厚的鐵門,以及一種非常扛撬并且非常古老的裝置——插銷……
是的,插銷是唯一可能攔住靳一夢的普通級别的防範措施。如果插銷還上了個鎖,他絕對扭頭就走,這種簡單粗/暴的安保措施他顯然沒有任何辦法。
靳一夢的暢通無阻僅限于有鎖且鎖頭在外部的地方,具體一點兒來說,就是一些比較窮困的店鋪。
同樣的,如果使用強/制手段來突入民宅,他們顯然會遭遇在狹小範圍内的攻擊。在房間這樣的環境中,危險不僅僅來自于房/中的人,更多的是來自于命運——比如說無法控/制的跳彈……
“其實我一直有一個猜測。這是一個城市,究竟是什麼樣的壓力……”
“前面路口有車開過來了。”靳一夢蓦地截斷了她的話。在周圍沒有直接或者隐藏的危險的情況下,靳一夢的感知顯然比李/明夜更好用。
他這一句話說完,那車輛行駛聲已經近了,堪稱風馳電掣一般,短短十秒,幾十米外的路口赫然出現了一輛有小型卡車大小的武/裝裝甲車!
押運車外觀,有裝甲,有射孔,射孔中有槍!
李/明夜瞳孔驟然收縮,她的感知瞬間給她反饋出了一種深入骨髓的危險,這種危險甚至能在刹那間激起她的生理反應,令她心跳加快、呼吸困難。
——有沒有敵意?是否會攻擊?刹那間,李/明夜的大腦中本能地掠過了這個念頭,但她随後就立刻将這個念頭删除了。
對方開始刹車了!
“跳車,幫忙!”李/明夜當機立斷,直接伏低身/體并立刻提速。傲虎的發動機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咆哮,車輪以一種近乎瘋狂的氣勢旋轉了起來。她原先的車速是60公裡左右,但這短短幾秒鐘的路程,足夠她提速到百多公裡!
靳一夢二話沒說就打開車門跳了下去。在車輛行駛中跳車有一個非常重要的關鍵之處,就是盡可能地把自己的四肢縮起來,并且保護好頭部。
對方顯然沒有想到會遇上這種事,短短幾十米的距離對于高速行駛的車輛來說也不過是轉瞬即逝的時間,他們顯然躲避不及,隻有開/槍!
然而從射孔中射擊會極大程度上的影響射擊精度,哪怕車内的人是神槍/手,也無法逼停一輛近距離疾馳而來的車輛。
一聲巨響轟然而起!
1.5噸重的SUV按理來說是撞不過小型卡車這麼大的裝甲車的,但是如果加上那高時速帶來的自毀式的瘋狂慣性呢?
答/案是,也不行!
至少達不到讓對方車毀人亡的程度。
在靳一夢的視線之中,那輛SUV簡直是帶着一種隕石撞地球一般的架勢,重重地墜落在裝甲車厚重的車面上。自重加上龐然巨力使SUV的車身直接豎了起來,并将裝甲車頂歪出去幾米遠!然而這輛SUV也即将彈飛,接下來它就會在空中爆/炸。
這還不夠!
靳一夢的視線落在了傲虎裸/露在他眼前的車腹上,随後他立刻舉槍射擊。
他打的是油箱!
劇烈的爆/炸沖天而起,無比的明亮,猶如白晝。
靳一夢在開/槍的瞬間就知道會打中,于是他習慣性地出于保護視力的需要閉了閉眼,然而那刹那的強光仍然穿透眼簾,變成兩團熾紅撞入視網膜。滾滾/熱浪和沖擊波撲面而來,他喘了一口氣,靠回了牆壁上,睜眼重新看向那被火光和黑煙吞噬的方向。
熊熊烈火倒映在他淺色的虹膜裡,跳躍燃/燒出熾/熱的殺意。他舉槍的手仍舊穩如磐石,遙遙指着那火光沖天的方向。
裝甲車扛撞經操,但是不隔高溫,近在咫尺的爆/炸沖擊波更是直接将原本就被撞得欲倒的車身直接沖倒。這一車人都完了,哪怕有人還活着,能夠逃出車子……他們也一樣逃不過靳一夢的子彈。
過了一分鐘,靳一夢放下了槍。一分鐘内還逃不出來的人,十有八/九是再也逃不出來了。
靳一夢這才發現自己剛剛跳車的時候還是受了點傷的。他背後肩胛骨估計骨裂了,身上刮擦無數,大片的軟組/織挫傷。
危/機乍解,所有的傷痛仿佛都回到了他的身上,他咳嗽了一聲,喉/嚨裡泛出腥甜的血氣。但他沒有任何休息的意思,隻是深呼吸了一下灼/熱的空氣,随後便撐起身/子打算走人了。
這一場爆/炸的動靜太大,此地不能久留。他到此刻才想起了李/明夜,随後便看了一眼剩餘候選者人數。
13人?她還活着?
靳一夢望了一眼那裝甲車的方向。一地的零件和汽油小規模地燃/燒着,黑煙滾滾,逼人的熱浪熾烈而來,空氣裡充滿了金屬燃/燒的刺鼻氣味。他稍一猶豫,還是快速搜索了街對面,不過多時便發現了李/明夜。
李/明夜為了把控方向,跳車較晚,車速實在太快,所以她受傷更重,左側鎖骨明顯骨折了,斷骨支離着戳開了她的皮膚,膝蓋彎折扭曲。高速跳車這種極限運/動明顯不适合一個女高中生,所以她此刻已經昏迷了。
靳一夢下意識地想俯身抄起她,但他剛剛彎腰,就停住了動作,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救人,在這個試煉任務中,是需要極大勇氣的。殺/人是如此輕易,但救人卻是這麼困難。
一個沒有行動能力的累贅,應該毫不猶豫地放棄。當然,鑒于試煉積分的存在,他或許應該立刻殺了她……反正把她放在這裡,她也一定會死。
李/明夜覺得靳一夢是一條毒蛇,靳一夢又何嘗不是這麼看待李/明夜的呢?他這輩子陰/溝裡翻船的次數實在是很少,可數的幾次中,就有一次是栽在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女人手上。如果不是她當時覺得他有用,他大概已經再一次死去,也絕對沒有翻盤的機會。
他們是互相利/用的盟友,沒有互相救助的義務。
短短一秒鐘的猶豫,靳一夢還是放下了殺/人的念頭。候選者的回/複能力比普通人強,哪怕真的是個累贅,也累贅不了太久。
——你放過我一次,我也放過你一次吧。他這麼想着。
.
昏昏沉沉的昏迷中,李/明夜模糊地意識到自己仿佛在被搬運,時不時還聽到一些嘈雜窸窣的聲音——流水一般的嘩嘩流淌聲、咚咚如打鼓的規律響動、嗡嗡如蚊鳴的瑣碎煩擾。
她就沉浮在這一片寂靜又喧鬧的黑/暗中,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像是一塊石頭一樣,沉默地等待着自己被時間風化成砂礫。
——直到她蓦地意識到……她并不是一塊石頭。
流水聲是血液在血管中的奔騰、打鼓聲是鮮活跳躍的心髒。她已經活過來了,她現在還活着!
一線光映入眼簾,李/明夜猛然睜開了眼睛,模糊的視線裡全是晃動的光影,一團缭亂。
劇烈的頭痛和頭暈在她醒來的這一刻猶如潮水般壓來,耳中也是嗡嗡作響,伴随着一陣陣強烈的嘔吐沖動。李/明夜深呼吸了一下,開始查看自身狀态的同時,盡可能地看向了周圍。
妖光流麗與重影幢幢逐漸清晰了起來,李/明夜發現自己躺在一輛靜止的車廂中。這個車廂像是卡車車廂,頂上亮着一盞燈,她被固定在一張折疊床/上,靳一夢正在給她處理傷勢,車廂内沒有人,但外面有人聲傳來……
靳一夢的骨骼複位手法一如既往的簡單粗/暴。說句老實話,這還真挺疼的,哪怕被削弱了也夠嗆。
“我說……溫柔點兒行嗎?我在扣血呢。”李/明夜側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鎖骨,被剪開的衣服裡血糊糊的一團。
靳一夢哼了一聲:“死不掉就行。”他拿出繃帶給李/明夜糊上,極快地解釋了當下的情況:“我處理掉那輛車之後就沿着監控被毀壞的路線繼續走,沒多遠就遇上了一群‘反/抗軍’,他們打算在0點掀起全國範圍内的一場武/裝暴/動。他們願意給我們提/供一個醫/療環境。”
從李/明夜昏迷到現在已經過了15分鐘,這15分鐘裡,靳一夢确實遇到了很多事。
彼時他正帶着一個沒有行動力的累贅找地方躲避,結果老遠就聽到犬吠聲,他自然警惕,結果就遇上了一輛卡車,以及一群帶着狗的武/裝人員。比較幸/運的是,這群人在他找掩體進行攻擊之前就表明了自己沒有惡意,并向他解釋了之前那輛武/裝裝甲車的由來。
在此之前,反/抗軍對于候選者也是比較蒙圈的……鑒于這幫人見人就殺,他們決定觀望一會兒,直到他們發現這兩個人肛翻了一輛來自火焰夜/總/會的裝甲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