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3第十六章
在文森特的“飲血獵人”感應之下,熱氣球晃晃悠悠地飛過了衆人先前接到昆特的瀑布。待衆人的視線越過了瀑布的邊界之後,呈現在眼前的景象,都讓他們不由産生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若是将遺忘之地的整體地貌比作一個不規則大碗,那麼那瀑布便是在碗沿的位置,瀑布之下則是一大片廣袤無垠的丘陵山坡地。這些坡地生得并不若平原地區那般溫柔,而是極為陡峭的,每逢高低落差較大之時,便有峭拔嶙峋、刀削斧鑿一般的山崖險峰傲然屹立,其上偶有濃綠點染暈化,卻加倍凸顯出岩石那粗糙犷野的滄桑質感。它們的輪廓冷而峻厲,這是時間與流水共同雕琢出的桀骜痕迹。
那條河流便這樣一層層地跌宕下去,稀薄的月色浸/潤着粼粼波光,使它就像是柔光順滑的一帶熔銀。它流過峭壁與密林、平原與山川,安靜而從容地迤逦向迢迢遠方。
這是大自然的造化之景,它有大氣磅礴的恢宏手筆與鬼斧神工的天成精美,使人幾乎在見到的刹那,就生出某種震撼的無力感。
“快快,幫我拍照,我手/機在你那裡。”文森特忽然急匆匆地撞了一下李/明夜的手臂。
李/明夜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的破手/機早就沒電了。”
文森特露/出了真心實意的遺憾神色。他撇了撇嘴,不高興地說道:“我早就跟你說了,不要一天到晚就知道打遊戲,你是不可能破我的記錄的。”
“呵呵(Fuсk off)。”
克裡斯此時正在看高度計,聞言不由看向文森特,神色複雜得一塌糊塗。由于某些刻闆印象的緣故,克裡斯實在不是很能接受兇名在外的“屠/夫”(或者“瘋/狗”)文森特和情報中那個剛達巴黑蝠統領科蒂,在私底下居然是這樣的人……不是,說真的,拍照也就算了,可是他們怎麼會玩手/機遊戲呢???
靳一夢瞥了文森特一眼,把自己的一台微光夜視儀(非國際基因科技公/司發放的設備)丢給了文森特……然後他就一邊罵着“白/癡土包子”,一邊開始講解這玩意兒的額外功能。靳一夢是個渠道廣的技術流,他鐘愛各種高精尖設備,所以他本人的這台夜視儀不僅裝有彩色系統(能夠更好地識别僞裝),還有錄/音錄像功能,這些功能他基本不用,所以就連李/明夜都有些好奇地湊了過去。想必這台夜視儀在追随靳一夢征戰沙場時,應該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會淪落到承擔拍攝旅行錄像這一任務的地步……
斯/諾在旁邊圍觀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指出了最大的槽點:“嘿,各位,我們還有正經事要做呢,你們以為你們是在度假嗎?”
“斯/諾,你/的/人生一定很無趣。”文森特回頭傲慢地睨了他一眼。
“放/屁,我以前一年換三個女朋友和兩輛車。”斯/諾反駁道。
“哇哦,成功人/士!那你就更應該知道,對自己的工作報以恒久的熱情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情。如果你不給自己找點樂子,你就會發現自己的生活簡直比出生在清教/徒家庭的修女還要無聊。”文森特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這種難得一見的景色可不是普通人能看到的,如果在這種時候我沒辦法把它記錄下來,給我的感覺就像……當我殺了一個人卻來不及制/作蠟像,或者正要和一個美/女上/床卻隻能用榴蓮味的安/全/套一樣遺憾。”
可憐的斯/諾被這個神比喻刺得幾乎吐血三升。
“我真希望你現在不再執着于制/作蠟像了,你知道的,我可不會在你重操舊業的時候給你望風。”靳一夢淡淡道。
“哦,自從我換工作以後,我就一直很忙,所以我的确暫時沒什麼時間做手工活。”文森特愉快地說道,他沖着靳一夢眨了眨眼睛:“而且我現在這份工作能為我提/供足夠多的樂子。”
“還有足夠多的觀衆?The Vincent·Torres?”李/明夜笑着說道。
文森特哈哈大笑。
在文森特的身上一直有種無/法/無/天的潇灑與嚣張跋扈的快樂,他率性且真心實意地活着,他也随時能瘋狂地戰鬥與了無遺憾地死去。令人費解的是,像這樣狂/妄的匹夫本該是個愚蠢的人,愚蠢的人在弱肉強食的鬥獸場裡通常是活不了多久的,但文森特偏偏還活着,甚至,還活得很歡實……
你可以說他是大智若愚,也可以說他是有自己的一套屬于殺/人狂的人生哲學,甚至可以說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神/經病,但你改變不了他,而他顯然也不會在乎你的看法。對于這樣的人,你隻能選擇接受他,或者遠離他。
靳一夢聳聳肩閉上了嘴,李/明夜則是明智地咽下了有關“這世上難道真的有榴蓮味安/全/套這種奇葩東西”的無聊疑問,轉而問起了正事:“目标還在移動嗎?”
“目标的移動已經停止了。”
“它依然在地/下?”
文森特閉目感應了一下:“是的。我們往前再飛一公裡左右,然後……”他看了看高度計,又估算了一下地形:“然後我們落地,往下挖大約一百米,就會挖出一個紫色或者綠色的可愛箱子。”
斯/諾終于逮到了嗆文森特的機會:“我們用不着挖它,老天爺,那是一隻蜥蜴!就算是傳/奇蜥蜴也是蜥蜴,它是個冷血動物,如果它的老巢在地/下,那麼它就一定要經常來地表曬太陽,所以它的巢穴附近肯定有可以直達地表的出口。我的貝安對傳/奇生物的氣息很敏/感,它會把那個出口找出來的,這可比挖箱子省事多了。所以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你該怎麼确定它能安安分分地成為一個箱子,而不是在察覺到我們以後邁開腿逃跑?”
文森特十分大氣地一揮手,指了指李/明夜:“你問錯人了,這是她該負責的問題,我負責的隻是把這隻長着腿的蜥蜴變成一個箱子。”
斯/諾瞬間哽住。李/明夜嘴角一抽,一時沒忍住,一腳就踹在了文森特的小/腿迎面骨上。
杜查雖然不明白二人口/中的“箱子”是什麼,但是他畢竟并不是個白/癡,所以他意會了二人的意思。他說道:“等我們落地之後,我可以用魂仆束縛它的行動。不過這樣一來,我就很難參加戰鬥了……我必須把意志灌注在我的魂仆上。”
杜查說到最後一句時,臉上有些赧然的神色,看起來頗為不好意思。這個慣于用武力解決問題的年輕人是個英勇強悍的戰士,但卻是個非常蹩腳、毫無鑽研精神,而且天賦也很低下的巫師,他修/煉的巫術也多是以增強自身實力的低難度輔助類巫術為主,故而他想要做到他所說的那一步,着實是很不容易的。
——在此必須提一句,在方才的戰鬥中,杜查就試圖在打傷那隻蜥蜴後分心駕馭魂仆将其束縛住,熟料那畜/生見勢不妙立刻奮起餘勇,來了一手壓箱底的泥沼術,試圖以進為退。泥沼術引發的異變使得杜查分了心,那鳄皮蜥便掙脫了束縛。當它試圖殺死陷入泥沼中的杜查之時,杜查卻蒙李/明夜搭救……而那隻蜥蜴也是當機立斷,一秒也不耽擱地逃之夭夭了。相信若非文森特有“飲血獵人”這個天賦存在,這隻傳/奇鳄皮蜥絕對能如願以償地逃出生天。
由此也可以看出,像是傳/奇生物這種級别的怪物,已經完全不能以常理的“動物”來看待了——比如這隻鳄皮蜥,它雖然被四人聯手打爆了,但在那場短暫的遭遇戰中,其表現出來的狡猾、應變與決斷絕對能把不少人類秒成渣渣。除此之外,它本身實力也确實是非常強悍的,根據其表現來看,這隻鳄皮蜥甚至有可能達到了可以娴熟操控領域場的二階傳/奇水平。
當然,即使這隻鳄皮蜥已經達到了二階傳/奇生物的境界,也并不意味着它的生命力會比被靳一夢幹掉的那隻一階變異侏儒象還要頑強,畢竟物種特性是有局限的。這隻蜥蜴在重傷之下還能在地/下狂奔如此之遠的原因非常簡單——此時就連瞎子都能看得出來此處乃是喀斯特地貌,而喀斯特地貌通常意味着數量豐富的地/下溶洞與地/下河,此時正是雨季,遺忘之地又地勢低窪,地/下河必然水量豐沛水勢湍急,是以才能攜裹/着這隻大家夥以如此可怕的速度逃出這麼遠的距離。
這傳/奇鳄皮蜥說到底還是一隻蜥蜴,它一不是元素生物二/不是高階傳/奇生物,根本就不可能達到那種操控異能魔法如人類呼吸的境界。若是它想要完全憑借自身能力做到這一步,一來是它的速度勢必會慢得像高峰期被堵在路上的汽車,二來麼,按照這厮目下的身/體狀态,恐怕它行不過一公裡,就會因精神力幹涸而變成蜥蜴幹了……
有賴于李/明夜在場情局的資源,命運團隊三人對于傳/奇生物這等奴/隸級普通角鬥/士根本毫無概念、高手也極少接/觸的敵人有相當程度上的理論經驗(李/明夜在休息的時候花錢買了不少資料),而克裡斯與斯/諾堂堂堡壘團隊一團團員,同樣也是見多識廣資源豐富,故而他們才能對其做出比較準确的評估,敢于直接進入敵人的老巢去痛打落水狗。
既然此蜥蜴已經從一方傳/奇淪為落水狗,且角鬥/士一方又兵精糧足,他們自然用不着搞太多陰/謀詭/計。熱氣球一停,命運團隊三人、杜查和斯/諾便繩降落地。斯/諾應言召喚出了他的地獄三頭犬——值得一提的是,這地獄犬的塊頭也是十分驚人的,若是直立起來恐怕有兩人高。不過這隻外表兇/惡的魔獸在面對斯/諾時卻是異常溫馴,它很快便為一行人找到了那傳/奇鳄皮蜥巢穴的入口。
那巢穴的入口乃是位于一處峭壁下方的天然洞/穴,鑒于鳄皮蜥那龐大的體型,其洞/穴入口自然相當寬敞,隻是黑黝黝的極為深邃,顯露/出一股無底洞一般深不見底的幽晦之感。
魔犬貝安發出壓抑連續的低吼,龇出尖銳的獠牙,腳爪用/力踏住了地面,三個腦袋中有兩個都從鼻孔裡噴/出火星與黑煙,看起來極富有攻擊性。這是傳/奇生物的長期盤踞之所,而二階傳/奇生物的威壓自然會讓區區六階兇獸感到緊張不安,若非斯/諾就在旁邊,恐怕這隻地獄三頭犬就要忍不住吠叫起來了。
“放松,貝安、威利和斯誇奇,你們都是好孩子,勇敢一點。”斯/諾依次拍過三個狗頭,安撫着自己的寵物。
“你把狗收了吧,接下來用不着它了。”李/明夜說道。她看斯/諾一副打算進洞的做派,便知道他必然是想親眼見見那傳/奇鳄皮蜥,對于一個召喚師來說,能夠多了解一些傳/奇生物絕對是一件好事。
雖然大家猜測此處地/下應有活水,但他們還是等靳一夢用風速計測出了這個洞/穴中有活風,保證了空氣質量之後,才直接進入了洞/穴入口之中,文森特提着手電走在最前面。
這洞/穴大約是曾經被那隻鳄皮蜥以異能修葺過的緣故,整體坡度并不崎岖,道路也較為平整。衆人往下行時,不時可以見到不少天然岩縫形成的岔道,這些岔道有的不容人行,有的卻極為寬敞。這些岔道互相交錯,更有串珠一般的岩洞連綿其間,其規模之龐大、環境之複雜,當真猶如一個令人暈頭轉向的地/下迷宮。
幸而文森特有“飲血獵人”天賦能夠牢牢把握大方向,再兼之這些岩洞與甬道也多是由流水沖刷溶解而成,其趨勢必然是彙總至地/下河,故而大家也不太擔心迷路。
愈往下走,空氣便愈發潮/濕陰冷,時不時有水滴聲突兀地響起,給人以一種格外/陰森的感覺。就仿佛,他們走入的不是洞/穴,而是某個龐大怪物的軀體。那些嶙峋镂空的奇岩怪石便是怪物的骨骼,耳畔響起的水滴聲仿佛鮮血滴落,空氣裡也逐漸多了一股黏/稠滑膩、使人作嘔的腥臭氣味……這氣味毫無疑問來自于洞/穴的主人,但聞起來卻像是某種腐爛已久的屍體。
在這種暗無天日的岩洞中前行,對于人的心理承受力着實是一種莫大的考驗。若是在這種環境下待得久了,人免不了神/經緊繃,變得形如驚弓之鳥,一旦有風吹草動發生,便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衆人不知不覺停止了說話,隻是一路跟着文森特往下方行走。一片漆黑之中,唯有手電筒的光亮照耀着前方那些刀削斧鑿一般的岩壁,然而卻将光線所不及的地方映襯得愈發冷邃陰森。
斯/諾忽然産生了某種錯覺,這光亮似乎會吸引來某些潛伏/在這片恒久黑/暗中的妖物,幾乎與此同時,他就立竿見影地産生了一種被密集注視的感覺。這種感覺是如此地令人驚悚,哪怕他知道這是錯覺,并強行穩定住了心神,也不由呼吸加重,寒毛乍起。
或許是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作為開路者的文森特,居然在一馬當先地探路照明之餘,嘴裡開始哼起了某支不具名小黃歌……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個神/經堅韌得像是鋼鐵一樣的男人,而他确實做了一件好事,畢竟你是不能指望靳李這樣的人來做緩和氣氛這種事情的。
然而文森特的小黃歌很快就被逐漸響起的隆隆水聲淹沒了,這意味着他們距離地/下暗河越來越接近。此時前方的岩路再次出現了分岔,文森特正要遵循自己“飲血獵人”的感應選擇方向,靳一夢忽然抽/了抽鼻子,道:“先去另一邊看看。”
文森特從善如流地改變了方向,這一次行不過十餘米,衆人便覺得那股腥臊氣息變得愈發濃郁,簡直刺得人鼻粘/膜發酸。再過十餘米,衆人眼前忽然豁然開朗,此處赫然是一個由天然岩洞形成的寬闊大廳。此時燈光亮處,隻見得怪石嶙峋、垂岩似柳、石柱森然、冷光流麗,一派光怪陸離的魔幻景象。
然而待光線轉至地面時,衆人卻不由一驚——原來那地面上全是一團團白花花的東西。地/下環境雖然陰冷卻極為潮/濕,顯然不利于儲存任何東西,故而這些白花花的玩意兒有的都爛透了,散發出濃郁的腐/敗氣味。
杜查以長矛挑/起其中的一團,衆人便發現這乃是一片蛻皮,上面的鱗甲痕迹宛然可見。
“蜥蜴也會蛻皮?”文森特有些詫異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