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場4第六章
不論從哪個角度上來說,阿斯特羅都不像個猶/太/人——即使他在說希伯來語或者意第緒語時也一樣,當然他的常用語言是帶着濃重德國腔的英語。他的耳後不留長發,頭上不戴氈帽,更不遵守安息日的誡命,房門上也沒有懸挂經卷,他甚至不排斥蛤蜊。縱觀他整個人,唯一使他能和猶/太/人扯上一星半點關系的,大約就是他起居室裡足足占了一整面牆的書櫃了。
閱讀是一個很好的習慣,它能讓後人十分方便地汲取前人的經驗,如果這個後人的頭腦足夠靈光,便能将這些經驗打磨成自己的武/裝。阿斯特羅摒棄了他所信奉的宗/教、摒棄了天生的面貌,卻永遠都不會摒棄閱讀,他甚至開玩笑地将這書櫃稱為“我的軍械庫”。
那書櫃是由黑檀木制/作的,有上佳女/體一般細膩潤澤的光感,書架上堆滿了書,不同材質與厚度的書脊整整齊齊地并在一起,顯露/出沉重而端方的威嚴。這高高矗立的知識之牆跟前,放置着一套精美舒适的胡桃木桌椅。椅子旁立着一杆黃銅長燈,溫/軟的鵝黃/色光線透過雕花玻璃燈罩溢散出來,将屋中的一切鍍上一層古舊靜谧的色彩。
阿斯特羅正坐在燈下。他從桌子上拿起讀到一半的《魔法史》,循着書簽翻到先前看過的那一頁。他将書簽放到了桌上,桌面上除了鋼筆與記事本以外,還有一方玻璃煙灰缸,煙灰缸中的卷煙煙蒂表明他剛才有一位訪客。
起居室門口傳來不甚清晰的腳步聲,厚軟華貴的阿/拉/伯地毯讓伊恩這個魁梧高壯的男人所發出的動靜比淑女還要輕微。伊恩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卡洛斯已經走了,沒有人發現他。”
“對這一點,我毫不懷疑,這是他的看家本領。”阿斯特羅漫不經心地笑了笑,翻過一紙書頁,“我記得他是這樣吹噓的——‘我曾經割了一個人的腦袋,而那家夥一直沒有發現,直到有人在他後面喊他,于是他轉過了身,卻發現自己沒有辦法轉頭。’……老天,這畫面可真是夠驚悚的。”
——卡洛斯·羅德,堡壘士兵級二團團長。卡洛斯是一名優秀的幻術師與刺客,也是斯克芬奇的忠實臣屬與鷹/犬……但他剛剛從阿斯特羅的起居室中離開,他所留下的煙蒂猶有餘溫。
“我隻好奇一點,你是如何讓他成為一隻變色龍的?一旦斯克芬奇成功,他是闆上釘釘的下一任負責人,他本該全力支持斯克芬奇。”伊恩問道,看得出來他對此十分好奇。
“若是沒有斯克芬奇,他早就是負責人了,我的朋友。我告訴他‘若是斯克芬奇先生真的成功了,你能擁有你早在二十個鬥獸場日之前便能享受到的一切,而且這享受将會十分短暫,因為你不可能在這個等級停留太久。若是斯克芬奇先生失敗了,你會擁有什麼?好好想想吧。’”
“看起來他已經想好了。”
“不,至少就目前來看還沒有。他來找我而不是直接找弗瑞曼先生,但又隻為我提/供一些雞毛蒜皮的消息,這說明他還在猶豫。”
“卡洛斯行/事一向小心謹慎。”
“對,但這次他不是小心謹慎,而是想左右逢源,這兩者是有區别的,用你的眼睛看。”阿斯特羅心不在焉地說着,同時用一支筆在《魔法史》的書頁上勾勾畫畫地做着筆記,“我們的老朋友卡巴克斯已經用生命告訴了我們,左右逢源是個危險的遊戲,可惜他們并不認識。”他言畢,又是輕輕一笑:“罷了,這也不能怪他,他以為我隻是弗瑞曼先生的代言人,人微自然言輕嘛,受點怠慢是正常的。”
“所以你們的這次見面,是他想透過你向弗瑞曼先生說話?”伊恩鎖緊了濃眉,“弗瑞曼先生肯定會接受他的,這樣的話……”
“如果真有必要,我倒是不介意親愛的羅德替我暖一暖椅子,反正他也坐不長。”阿斯特羅用溫和的口吻說道,“人不能總想占盡一切好處。”
“好吧,你總是讓我覺得你很有道理。”伊恩點了點頭,他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笑了一聲:“在今日之前,我可想不到卡洛斯·羅德居然會成為變色龍。他曾經可是斯克芬奇的模範部下!就算當了團長,他也是一條忠實的應聲蟲,我以為他永遠都不會背叛自己的主/子哩。”
“如果你想一想他所選擇的職能,就不會太意外了,人的選擇會反映出他的内心。他是個刺客和幻術師,他應該被放到暗處,成為一把令人防不勝防的尖刀,而不是被置于明處,承擔替人沖鋒陷陣的責任。”
伊恩端肅黝/黑的面孔上劃過一絲短暫的笑容:“話雖如此,你還是要防着他一點,切不可相信他,以免他假意投誠,設下陷阱。”
“得啦,不論他是真心還是假意,我都一樣信不過他。想要左右逢源的人往往本性軟弱,容易反複無常,這種人比變色龍還要靠不住。”阿斯特羅笑道,他終于從書頁中擡起眼睛,轉而拿起了他那巴掌大的黑色牛皮記事本:“不過不論怎樣,他這次帶來的東西肯定是真的……讓我們開始從沙礫中淘金子吧。伊恩,把霍德斯(奴/隸級二團團長)、塞巴斯蒂安(士兵級五團團長)和咱們的‘銅闆爵士’艾德裡安(來自商業部)叫過來。順便幫我弄杯咖啡,我記得這東西我們這次帶回來不少,所以咖啡要濃一點。”
從沙礫中淘金是個極為繁瑣細緻的工作——僅僅堡壘一家,人事便極為紛雜,更遑論還有别家的人。阿斯特羅身為負責人,其視角層面亦與卡洛斯不同,更兼之心思細巧,有時僅僅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細枝末節,經由他多方考慮、旁征博引,便可得出一些極為有用的結論。
幾乎所有人都隻能看到阿斯特羅心中有數、指揮若定,唯有伊恩知道他背後的功夫做得有多講究。阿斯特羅曾經對伊恩說過:“我活了30多年,隻活明白了一個道理,就是我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他常常緘默,鼓勵并傾聽别人說出自己的看法,但是他一旦開口,往往一錘定音,絕不更改。
會/議持續了兩個半小時方才結束。伊恩将那三人送走,回到阿斯特羅的起居室時,正好看見自己的首領正疲憊地揉/着眉心。昏黃的燈光在他深藍的眼中籠上一層陳舊而倦怠的霧氣,空氣裡滿是咖啡、酒與煙的渾濁味道。他看見伊恩,忽而一挑眉,嘲弄地笑了笑:“哦,對了,我還得解決你,你這個滿腦子戰鬥、榮譽和責任,蠢到無可救藥的馬賽白/癡……我真是自找麻煩。”
——外人往往隻看到伊恩跟在阿斯特羅身側,沉默而冷峻,如獵狗一般兇狠又忠心耿耿,便以為他的定位僅止于此,畢竟好狗不易得。但實際上,阿斯特羅讓他跟在他身邊,參與自己的一切決策過程,琢煉他的眼睛、耳朵、嘴巴和腦子,其目的當然不是為了得到一個合心順手的MT,他對他有更多的期待。
伊恩也困惑于自己為何能得到阿斯特羅如此的信重,面對他的疑惑,阿斯特羅是這樣回答的——“因為你是個天生的MT,伊恩。真正的MT是很難得的,你可以承擔自己,亦能承擔他人,有非凡的勇氣和高尚的犧牲精神,所以你可以成為一個很好的領/袖……不過你現在隻是一個黑色的大個子傻/瓜,好在還不算傻得無可救藥,我還能往你那顆空空如也的腦袋裡塞一點有用的東西。”
每一場會/議之後是固定的問答時間,由伊恩提問,阿斯特羅回答,或反之亦可。當然了,阿斯特羅的教/導并不僅限于每一次會/議之後,在偶爾的時候,這些課堂也會開展在一些比較微妙的時間與地點……比如,妓院。
——“如果你想看清一個人的本性,就把他帶去兩個地方——賭場,還有妓院。說起這個,鬥獸場中的妓院裡淨是些機械生化人……算了,咱們還是說賭場吧。”阿斯特羅曾經如是說——值得一提的是,彼時的堡壘二團團長正懶洋洋地枕在一雙美豔絕倫的大/腿上,大/腿的主人正是一名金發碧眼、美麗不可方物的生化人妓/女。他仰頭啜了一口那纖纖玉/指喂給他的紅酒:“真甜哪,小寶貝,勞駕你再對我笑一個……哦,我剛剛說到哪兒了?”
“賭場。”伊恩不得不提醒他。堡壘二團的團長有些醉了,他今天喝了很多酒,這或許是由于團隊中來了新人的緣故。新人的名字叫做海霧,是個非常漂亮的女人,所以大家都挺高興的。海霧的長相極為标緻,氣質更是高華,伊恩從沒見過像海霧這麼美的女人。
“對,賭場。”阿斯特羅咯咯笑了起來,笑容裡有微醺的快/意:“賭/博是人性的遊戲,在賭場裡,你能很容易地看出一個人的本性。你記得艾德裡安嗎?那個商業部的贖身者?他的贖身還是我推動的,我一直在扶持他,因為這孩子是一個金融天才!但他賭性太重,學不會克制,永遠都不可能及時止損。如果我哪天要幹一些違法亂紀的事情,那肯定就用得上他。”
“這和他賭性重不重有什麼關系?”
阿斯特羅大笑了起來:“我的好兄弟啊,看看你這張天真無邪的臉!好端端的,我為什麼要幹違背規則的事兒?規則的存在肯定是有道理的,我為什麼要去打破它?”
“因為……可觀的利益。”伊恩點了點頭:“這确實和賭/博很像,我懂了。”
“懂?你什麼都不懂。”阿斯特羅煩躁地嗤笑了一聲,“最關鍵的是,他是個贖身者,贖身者可沒有失敗的餘地。所以隻要他做一次違背規則之事,他的把柄就在我手裡捏着了,他也就不可能再拒絕我。當然啦,等咱們的天才艾德發現這一點時,恐怕已經來不及了,他就隻能死心塌地地跟着我喽。”他慵懶地撐起身/子,貼近伊恩的耳畔,悄聲道:“如果你想用一個人,記得在手裡捏點兒他的把柄,如果沒有的話,你就制/造一個。”
“那你有我的把柄嗎?”伊恩忍不住問道。他一邊說着,一邊認真地思考了一下,他認為自己沒有什麼把柄在阿斯特羅手上——實際上,他的隊長完全不需要用什麼把柄來威脅他,他也一樣會盡心竭力地為他辦事,不論那事兒有多難辦。他可是個MT啊!又是馬賽族最年輕的勇/士。别的小孩還在練矛槍的時候,他就已經砍下雄獅的尾巴完成了自己的成年禮,馬賽勇/士絕不在任何困難前退縮。
“你?”阿斯特羅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三分詫異三分嘲弄。每當阿斯特羅這麼笑的時候,伊恩就會覺得自己是個蠢貨,于是他幹脆就不問了。自從認識了阿斯特羅以後,伊恩常常會覺得自己是個蠢貨,不過這也沒辦法,他所習慣的敵人是草原、沙漠和野獸,它們危險而簡單。
阿斯特羅收了笑容:“伊恩。”他用上了鄭重的語氣,即使這語氣裡挾着醺醺醉意。“以後,如果可以,如果不太難的話,盡量選擇做一個好人。如果你是個好人,等失敗到來的時候,或者死亡到來的時候……”他停頓了片刻,又咯咯笑了起來,“算了,到時候再說吧,反正後悔也來不及了。我詛咒我的心、我的嘴和我的手,詛咒它們所犯/下的愚行……主啊,現在請用美酒和妓/女赦免我的一切軟弱,讓我醉死在這兩條腿中間的天堂裡吧。”
——伊恩到現在都不能很确切地明白當初的阿斯特羅究竟是在發什麼瘋,他的頭兒有時候坦蕩得令人吃驚,有時候卻又比沒有舌/頭的人更能守得住秘密。他隻知道,從那天以後,阿斯特羅更加辛勞地結交朋友、經營黨羽和提升實力,勤快得活像身後有厲鬼在追,而伊恩也很快就明白那厲鬼究竟是誰了。
在今日的會/議中,針對那厲鬼的第一個陷阱已經布下了,那是一個與金融有關的陷阱。“銅闆爵士”艾德裡安能像伊恩操縱武/器一樣輕而易舉地操縱那些莫名其妙的數字。可愛的艾德曾經試圖向伊恩解釋過這其中的原理——“鬥獸場裡的财務問題非常簡單……”這是第一句,接下來的話他都沒聽懂。
由于這個緣故,今日的例行問答結束得十分草率,畢竟伊恩實在沒什麼可問的,而阿斯特羅也确實累了。伊恩替阿斯特羅收拾完東西以後,正要離開,卻忽然想起一事:“對了,艾德說,斯克芬奇的财務官最近有些大動作,但是……”
“但是?”
“但是你沒有安排人查探,反而就此布下陷阱。”伊恩說道。财務官有所動作可不是一件小事,贖身者要那麼多銅闆幹什麼?這隻有可能是斯克芬奇需要錢。或許他要購/買昂貴的裝備道具、賄/賂人員、雇/傭其他組/織的人充作殺手,這顯然不是什麼好兆頭……但阿斯特羅卻對此并不在乎。“你知道這件事情。”他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哦,我當然知道,這得感謝咱們親愛的羅德。”阿斯特羅微微笑了起來,“卡洛斯·羅德真該改行當個記者,他撞見了勞勃特(斯克芬奇在商業部的‘财務官’)與福克斯調/情,又隐晦地暗示了我,勞勃特即将從賬目上摳出一大筆錢……”
“等等,勞勃特和誰調/情?”伊恩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和科蒂擡價的那個女人。我相信你還沒有忘記二十七小時前的那一幕,對吧?尤其是在克裡斯噴了你一身水的情況下。”
“哦!”伊恩立刻想起來了。
“我與羅德交談之後,又同霍德斯(堡壘奴/隸級二團的團長)确認了福克斯的行蹤,把他們的時間對應了一下,随後我有了一個比較大膽的想法——斯克芬奇先生的金絲雀不怎麼守規矩,飛出籠子吃蟲,卻不慎遭遇了老鷹。為了保住自己的小秘密,金絲雀向老鷹張/開了她美麗的大/腿——這本就是金絲雀小/姐的慣用武/器,這武/器可以讓強悍的老鷹也屈服投降。”阿斯特羅露/出了饒有興緻的玩味笑容,“但老鷹是由人飼養的,若是老鷹的主人知道這隻不聽話的鳥兒做下了這等好事,那他會如何想呢?老鷹惶惶不安,左思右想……他想啊想,終于想起了某次酒會上的某段對話,與那個同他說話的人。”
“他把這件事情告訴你,是想要借你的手,除掉勞勃特和福克斯嗎?”
“很有可能。在羅德看來,我有什麼理由不這麼做呢?勞勃特一旦被查出貪/污,斯克芬奇必然遭到極大的打擊,他可是斯克芬奇的金庫主管。我同時再讓别人除掉福克斯,那羅德可就徹底安全了,他便能很好地為我或弗瑞曼先生服/務,或者幹脆重新回到斯克芬奇的懷抱。”阿斯特羅十指交疊,抵住下巴,“而我不打算這麼做。”
“為什麼?”
“因為羅德告訴我,福克斯之所以獻身給勞勃特,是因為她‘想要對我的新朋友不利’……唔,這也是他認為我會插手這件事的原因之一。我猜測福克斯打算雇/傭其他組/織的人對科蒂他們下手,這确實需要很大一筆資金——雇/傭費姑且不提,能夠進行精準追蹤和時空穿梭的道具就不便宜了,殺的又是場情局的路易斯·科蒂。這一趟買賣至少二三十萬。這樣大的一筆錢,即使是咱們的艾德爵士都需要時間巧立名目來籌措資金……難怪那隻金絲雀得讨好斯克芬奇的金庫。”阿斯特羅頓了頓,饒有興緻地摸了摸下巴:“你看起來還是很困惑。”
“……确實。”伊恩露/出了頭疼的表情,他開始梳理其中的邏輯關系:“你讓艾德裡安埋下陷阱,是因為你知道勞勃特在有了大動作以後會需要補救,所以你想等他上鈎,将斯克芬奇在商業部的所有手下一網打盡……這一切的前提是,勞勃特遵循了福克斯的意願,雇/傭别人去狙擊科蒂他們。所以,你想讓他們死?”
“你還不明白嗎?”阿斯特羅歎了口氣,微微眯起眼,冷藍色的眸子鋒利如冰:“為何福克斯要如此曲折地行/事,甚至二度向他人獻出身/體?因為斯克芬奇不讓福克斯複仇啊!那個可悲的女人是隻為了仇/恨而活的。我不知道命運團隊與斯克芬奇是否有達成什麼交易,沒有也罷,反正咱們堡壘的士兵級負責人很喜歡命運團隊,即使他們還沒有成為我們的同事。既然如此,我何必為了他們費心呢?我隻需要什麼都不做,就當什麼都不知道,情勢自然會對我們有利——況且我本來就不應該知道這件事。”
“他們背叛了您的友誼。”伊恩說道。
“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這似乎是事實。”阿斯特羅的神态平靜得近乎淡漠,他周/身籠了一層溫黃陳舊的燈光,這使得他看起來如同一尊甯靜又極緻英俊的雕塑一樣,隔絕了屬于血肉之軀的一切柔/軟感情。他淡淡地說道:“這件事不要告訴傑森,我知道他把靳當成朋友……就讓他為新朋友的死亡而哀悼吧。”
伊恩欲言又止了片刻,終于忍不住問道:“如果他們沒死呢?”
“如果他們沒死,必然會想要挖掘這次狙擊的真/相,我毫不懷疑他們能查出原因,這對我們來說就更好了。伊恩,你要記着,仇/恨遠比友誼更牢固,因為打碎仇/恨必須要雙方的努力,而打碎友誼卻隻需要一方放手。唯有牢固的東西才經得住使用。如果他們沒死,我們和他們就會有一個共同的敵人。”阿斯特羅看向伊恩:“你還想問什麼?”
“我沒什麼想問的,我隻是在為你感到遺憾。”伊恩盯住阿斯特羅的眼睛,選擇了一下措辭:“我知道你很重視她。”
“我确實希望她能成為我的朋友,可惜……”阿斯特羅忽然淡淡地笑了一下:“當我告訴她堡壘接下來的變動與我的打算時,我握住她的手,發現她的脈搏比時鐘還要平靜……伊恩,如果你像一本攤開的書,那路易斯·科蒂就是一個保險櫃,除非有密碼,否則誰都猜不到櫃子裡究竟是什麼。”
“我的意思是……”
“你想多了。”阿斯特羅打斷了伊恩。
“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我知道你的意思。”阿斯特羅放緩了語調,“我得承認,科蒂确實是一個很好的合作對象,我很欣賞她,而且确實對她有一些好感,但我不做沒有可能的事情。她已經有了一個合心意的男朋友,看起來也并不打算換,更何況她男朋友也極不好惹,我可不想吃靳的子彈。”
“在我的故鄉,肥/美的獵物屬于最健壯的雄獅,與人争奪是狩獵中最具備樂趣的一部分。”伊恩做了一個掠奪性的手勢——他大幅度地揮舞手臂,然後一把攥握住拳頭。他道:“殺了其他人,把她搶過來關在你的房間裡,像馴服烈馬一樣地馴服她,她就是你的了。”
“有道理,下回我會記着照你說的做。”阿斯特羅不由失笑,他微微眯起眼,想起某個拂曉時分她指尖亮起的火光……那一刻如神靈降下妙手,點染出令人驚心動魄的豔色,他忽然發現她是個很美的女人。但這個美/人是有毒的,若是有人劈/開路易斯·科蒂的胸膛,掏出她的心髒擰一擰,流/出的毒汁或許能殺死偉大的古神歐波洛坎,這世上沒有比她更虛僞冷酷、心黑/手狠的無賴。然而,那顆狠/毒的心髒或許很快就不會繼續跳動了……一念至此,他心中劃過一絲淡淡的遺憾。
“伊恩,去給我挑個漂亮點兒的妓/女,把它帶到我的跟前來,然後你就可以去休息了。”阿斯特羅長長舒了一口氣,放松而疲倦地靠入小羊皮座椅精緻柔/軟的懷抱之中。讓那個該死的小婊/子和斯克芬奇一起見他/媽/的鬼去吧,他今天已經傷透了腦筋,隻想要一些簡單又省事的快樂。他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對了,我要一個黑色頭發、棕色/眼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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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情況下,若是有一件事由靳一夢去辦,那麼這就意味着這件事必然能辦成。于是十分順理成章的,靳一夢出門一趟,回來時身上多了九萬塞斯泰爾斯,以及一件名為“試做型智能基因胎/盤”的道具。
這“試做型智能基因胎/盤”擁有一個聽起來黏糊糊、血/淋/淋的名字,但其實與生物胎/盤沒太大關系。這是一個由鋼鐵、玻璃與塑料(也可能不是,不過看起來很像)組成的特大号圓筒,其外形與科幻片中的宇航員睡眠艙頗為相似,隻不過看起來更為複雜、貴重與精密。
李/明夜看着這個道具,隻覺得頗為眼熟。靳一夢一邊在團隊房間中将其安裝了起來(就是插電),一邊提醒道:“《第五元素》還記得不?我們前幾天剛看的。裡面不是有一段……就是把一截手臂丢進去,蹦出來一個紅頭發美/女的情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