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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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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貼身T恤從頭頂拉下,手臂忽然一陣劇痛。她擡手去摸,發現左臂上居然插着一片碎玻璃,根據其厚度與大小來看,應當是酒店玻璃門的一片殘骸。她皺皺眉,忍痛将其拔下,嘶嘶地抽着氣走向水龍頭:“露西。”

露西會意,舉着打火機跟了過來。她擰開鏽蝕斑駁的水龍頭,水管發出一陣嗆咳般的呻/吟,随即吐出略微粘/稠的暗紅色液/體。她盯着這一注似靜脈血般的液/體看了一會兒,面無表情地把水龍頭擰上,深呼吸,再度旋開……它依然是紅色的。

好吧,就算它流/出一桶被榨成汁的嬰兒,我都不會感到驚訝了。她接過一捧“水”聞了聞,發現沒有血/腥味,便毫無心理障礙地開始清理起了身/體。

“每一年的3月21日,鎮上都會有一些人失蹤。”露西說道,“有的人會在第二天早上重新出現,但是他們都變成了瘋/子,更多的人就這麼永遠消失了。沒有人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有傳言說這和鎮子東北邊的廢棄墳場有關。”

“好極了,墳場。”她輕輕嗤笑一聲,“那塊墳場不會剛巧曾經屬于印第安人吧?幸好我在德州而不是緬因州。”

“我隻知道那個墳場的名字是‘鐵丘陵’,也許一開始它不是叫這個名字,但這兒的所有人都這麼稱呼它。”露西像是沒聽出她話語中的嘲弄,極為認真地說道:“那塊地方有魔力,而且是非常可怕的魔力,我很不喜歡去那裡玩。”

“是什麼樣的魔力?”她忽然不耐煩了起來,“溫迪戈?幽/靈鲸?哭泣女士?毛毛手?”我還得聽多少專門編來吓唬小孩的怪談故事?

“是幽/靈啊。”露娜接道。

毫無疑問,露娜遠遠比露西更适合這個話題,她的聲音與面容可以輕而易舉地将最不信鬼神的人帶到一個鬼故事裡。當她開口時,你便猶如置身午夜,一陣潮/濕詭谲的冷風吹過後頸,亡者的手極輕柔地撫過你的脊椎,帶來腐肉、泥土與苔藓的冰冷氣息。她認真地審視着這隻小怪物,小怪物也瞧着她,露/出了一個可怕的笑容。

“你不相信幽/靈,對不對?”露娜輕輕地說,“你認為世上并不存在幽/靈,即使它真的存在,也不過是死去的靈魂,最多隻有21克重,所以你并不需要害怕它,除非它從高處掉下來砸到你頭上。但其實不是這樣的。如果世上曾有一個活物,随後它死去了,但它依然在對活着的生命造成影響……那麼它就成為了幽/靈。”她停頓了一下,又笑了:“那個墳場裡住滿了幽/靈,因為有人一直惦記着它們。一開始,它們并不多,隻是少少幾隻,毫無分量,仿佛不存在。後來,它們變得多了,越來越多,越來越強……它們聚/集到一起,互相吞吃,從彼此的身上汲取給養,變得越來越強大。它在成長。”

“你想讓我去那裡。”她一邊洗臉一邊說,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是我想讓你去那裡,而不是露娜。”露西用甜美如蜜的聲音說道,她的笑容如同陽光,“想要真正離開這個地方,一共有兩種方式,但你都必須經過那個墳場。”

良久的沉默。

她從水槽邊直起身/子,擡手抹了把臉,忽然把臉埋進掌心。“那你們知道我現在是怎麼想的麼?”她的聲音痛苦沉悶,活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樣,但當她擡起頭時,臉上卻是一副扭曲而瘋狂的笑容。“我想我大概是瘋了,半個月前就瘋了。”她說完,似乎是再也忍不住似的,咯咯笑了起來。

笑聲在房/中回蕩,沒有人打斷她。兩姐妹默默地注視着她,怪物屍體茫然地瞪着一雙類人的眼睛,渾濁的晶體球蒙着一層陰冷的白翳。她看着它,它也看着她。生者注視死者,幽魂控/訴活人。她笑得更厲害了,幾乎直不起腰,半晌才止歇。

“我的大腦似乎産生了一些變化,它變得像一輛擁有世界上最快最棒的驅動系統與變速箱的漂亮跑車……但它卻隻能待在車庫裡。這是為什麼呢?因為它該死的竟然沒有油。”她喃喃自語,語速極快,聲音極輕,發音短促有力,每一個音節都像一隻神/經質的、互相追逐的蜂鳥。“于是我就意識到,我更新換代後的思考方式竟然與我的信息儲備并不配套,沒有地基也就沒有高樓。這并不合理,但既然是既定條件,我也就隻能接受……還好,并不是每一條都是死路,總有些路是通的。所以現在唯一的問題是,一個大腦貧瘠、無知可笑的白/癡高中生究竟能造出些什麼來呢?”

她一把拉過露西的手,輕輕将其手指掰/開,拎出打火機。她饒有興緻地注視着跳躍的火苗:“芝寶打火機,純銀拉絲外殼,白鋼内膽,大概值兩百多塊錢(美元)。”她沒有把打火機還給露西,之前她一直讓露西拿着打火機,不過是由于她聽到了這倆姐妹在大霧中的對話,故而以此安撫她們,而她現在沒有這個打算了。“火石換過一次,鉸鍊有磨損痕迹,但它的表面保護層卻沒有太多磨損……唔,說起來,你們這兩個小丫頭知道純銀的東西比夏天的西瓜還不耐老嗎?”她合上機蓋,熄滅光/明,随後湊過去長嗅,在黑/暗中微笑了起來:“Oops……一股烤煙味兒,這是一隻勤勞的打火機,而且它的老闆也挺喜歡它的。我猜這名老煙槍的經濟條件很寬裕,因為他的衣服口袋——或者包擁有很不錯的材質,但他比較愛惜東西。順便提一句,窮鬼通常會把錢包、鑰匙、手/機、香煙和打火機這種日常用/品混合起來,搞得到處都是劃痕與煙草末,而有錢人則不會這麼做。不過……問題并不出在這裡。”她輕輕摩挲着打火機底刻上那些凹凸不平的日期,“問題的關鍵在于,為什麼一個用了至少有三四個月的打火機,居然是在半個月前——也就是我瘋了的那天——所制/造出來的呢?”

她擦亮火石,俯身将打火機穩穩地立在地上,光/明再次統/治了這一方肮/髒腐朽的天地。

倆姐妹對視了一眼,露西開口:“嘿……”

“别打斷我!”她忽然厲聲咆哮,兇狠似獸吼,但轉瞬間,她又微笑了起來,語氣輕柔地說道:“對了……對了。剛才其實是‘問題3’,嗯?現在,我們開始‘問題2’,這個‘問題2’的主題……”她略一停頓,清了清嗓子,臉上顯出露西那甜美嬌憨的笑容,用明快天真的幼稚腔調說道:“……就是‘嘿’。”

“我叫什麼名字?”她更換回自己的嗓音,輕柔地問倆姐妹,但顯然沒有期待她們的回答。“你們告訴我,你們的名字是露西與露娜,但從未問過我的名字,而互相通報姓名是一個非常順理成章的社交行為,即使是在剛才的情形中也是一樣。正常來說,我問了你們,你們在回答之後就會反問我,而我會回答。我沒有主動告訴你們我的名字,一是因為那并不是适合社交的場合,于是我忽略了這一點,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是——因為我知道自己是誰。而你們呢?好吧,這個也可以解釋,比如一時忘了,或是你們根本不在意……”她攤攤手:“現在該最重要的‘問題1’了。”

“問題1——”她走到露西跟前,蹲下/身,嘻嘻一笑,“誰能告訴我,在已知屋内有個兇悍怪物的情況下,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五六歲小女孩究竟是如何毫發無傷地完成了‘進入屋子’、‘躲避怪物’和‘開門’的工作?”她說到此處,陡然站了起來,語氣逐漸變得尖銳高昂,“一個正常的德州小鎮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那些怪物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你們知道把紅顔料倒進儲水箱裡是犯法的嗎?”

“聽起來你已經有答/案了。”露娜說道。

她深吸一口氣:“是。”她笑了:“感知覺障礙、思維障礙、攻擊行為、意識清楚、智能正常……這是精神分/裂症。”她将劉海梳到腦後,仰起頭長長吐出一口氣:“半個月前,我産生了幻覺,這使得我情緒激動、飽受驚吓。我家人為此向學校請了假,我也在服用/藥物,于是情況便穩定了下來。這種穩定隻是暫時的,因為精神分/裂症與其并發症都是極其容易複發的疾病,它們需要長期藥物治療與醫/療護理,但由于初期症狀并不明顯以及一些情感方面的因素,我的家人與醫生對我的病情做出了錯誤的判斷。而到了這裡以後,我的病症終于複發了……幻覺,幻聽,幻觸,三個意識投映……我從酒店三樓跳了下來……酒店大堂裡的那隻怪物應該是個保安吧?他一開始并沒有注意到我,直到我推走了一輛行李車,于是他很自然地來找我問話,卻被玻璃門砸傷……因為大霧,路上行人稀少,沒有車輛……而等我到了這裡……”她眼中終于露/出一絲痛苦之色,“我不能确切地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或許是我瘋狂地砸門,或許是我砸了窗戶,或許是我試圖攀爬防盜網。這家的主人讓他的孩子或者妻子躲到床下,自己給我開了門,想要制止我——不,他想要幫助我,因為我并沒有第一時間受到攻擊……直到我弄壞了門口的樓梯,他才決定制/服我。而我……哦,老天。”她說不下去了。

我殺了人,而且是兩個人。我在起居室裡殺了第一個,又去卧室裡殺了第二個。他們住在貧民窟裡,但這不是他們的錯,他們貧窮善良,或許還很快樂,每一天都在努力地生活。在一個普通的大霧彌漫的夜晚,他們可能剛吃完晚飯,正在交換一天的經曆,這時候他們發現家門口出現了一個驚慌失措得幾近瘋狂的女孩,于是他們以為她遭遇了危險,這危險或許是搶/劫,或許是強/奸,或許是尾随……而他們決定為她提/供幫助,即使這意味着他們自己也有可能受到傷害。

這世上的任何行為都會獲得回報,這是上帝定下的規矩,所以他們得到了一隻破碎的啤酒瓶、一張椅子、一張書桌與一個櫃子。

她再也站不住了,終于捂住臉,跪倒在地哭泣。上帝啊,我都做了些什麼啊……

朦胧間,她聽到露娜說:“她好像崩潰了。”

“不,還沒有。”露西說,“冒昧地問一下,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我嗎?”她擡起頭,慘然一笑,“警/察應該快來了吧。我會待在這裡等他們來,然後/進精神病院,一輩子都不出來了。”

“如果來的真的是怪物呢?”

“那也無所謂了。”她漠然說道。

露娜發出一聲高興的輕笑。露西不滿地瞪了自己醜陋的姐妹一眼,繼而走到她跟前,擡起手捧住她的臉,認真地替她擦着眼淚。她終于忍不住問:“你們到底是什麼?”

“你不是說了嗎?我們是意識,并不真正存在。”露西溫柔地吻了吻她濕/漉/漉的額頭,“每個人都有兩種本能,即生存與死亡。人渴望暴/力,渴望傷害,渴望摧毀,在通常情況下,人會把這種本能發/洩到别人身上,即使這種行為可能會導緻自己的毀滅。人們傷害别人,為了資源或是快樂,這兩者都可以創造幸福,而幸福則有利于生存。露娜喜歡鮮血與哀嚎,我喜歡财富與精/液。我和露娜雖然憎恨彼此,經常吵架,但我們依然是互相依存的姐妹。”露娜停頓了一下,又親/吻她的臉頰,愛不釋手般的。“我真的很想幫你,因為你是我最愛的孩子……但我不能幫你太多,我隻能為你指路,卻不能告訴你這條路該怎麼走。”

“最喜歡的孩子?”她立即想起了那個出現在鏡中的鬼影。又多了一個人格,看來那不隻是幻覺,我瘋得簡直可以進教科書。

“你又來了。”露娜用一種極為不滿的語氣插話道,“你總是這樣!你難道還沒有/意識到,正是由于你的縱容,大家才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嗎?”

露西沒有搭理露娜,而是反複親/吻她的臉頰,最後才戀戀不舍地松開。當露西的面容再次映入她眼簾時……仿佛迷霧被驟然吹散,她忽然發覺,這張臉竟是五歲時的自己。

“露娜”說道:“時間到了。”

她這才注意到,不知從何時起,四周的黑/暗變得極為濃郁,竟然嚴密郁窒得如同固體,它恢宏而龐大,無邊無際。它們在打火機的那一小塊光/明之外徐徐蠕/動,時不時試探性地伸進一條觸手,随即就像是燙到了一般迅速收回。打火機的光芒是如此微弱,卻又是如此的頑固與強悍,它倔強地燃/燒着,将黑/暗排除在外,守護一方安甯。

時間不多了。她清晰地感知到了這一點。在黑/暗之中,有一個——或者一些——許多——成千上萬的東西,它們包圍了她,正在黑/暗中窺伺着她,用一千一萬隻眼睛,每一隻眼睛裡都流淌着陰毒的膿血與腐爛的晶狀體,似色彩斑斓的怨恨眼淚。

這不像幻覺……如果這真的是幻覺,那此時的她完全能理解精神病人的嚴重攻擊性。恐懼的感覺是如此的真/實,又是如此的強烈,使得她全身僵冷,完全說不出話。

“親愛的,當一件事發生之後,這世上有多少雙眼睛,就有多少個真/相,重要的從不是你看到了什麼,而是你選擇相信什麼。人的思想擁有力量,當你相信它,它就會成真。”“露西”最後吻了她一下,方才松開手,俯身撿起那隻打火機,塞/進她的手裡。“這個送給你了……油料不多,節約點兒吧。”

不……不要,千萬别!她想尖/叫,卻發不出聲音,恐懼如一隻冰冷的手般,決然從她嘴裡插了進去,死死攥/住她的聲帶。“露西”輕輕一推機蓋,“咔嚓”一聲,将其合上了。

濃/稠的黑/暗以狂歡之姿與海嘯之勢洶湧襲來。在它湧到她身邊的前一刻,卻有一雙溫暖的小手伸了過來,輕輕推了她一下。這一推無甚力氣,但她竟變得如同紙片般輕/盈,直接飛了出去。

一片黑/暗中,她手腳亂舞,尖/叫掙紮,卻連自己在上升還是在墜落都分辨不清。忽然之間,無盡的黑/暗中/出現了一絲光亮,那光亮逐漸擴大……

她驟然驚醒,全身冷汗,喘着粗氣。

一個老式吊燈在她頭頂搖晃,光線黯淡閃爍,如一個被時光侵蝕至苟/延/殘/喘的老人。這個房間擁擠而淩/亂,因為它不過區區十幾平米,卻兼具了起居室、廚房與廁所的功能,于是它顯得淩/亂、倉促而擁擠,像是被粗/暴壓縮了的生活。但它看起來很幹淨,廚房台面被擦得閃閃發亮,老舊得該進垃/圾處理站的電視機幾乎一塵不染,正在播報晚間新聞。

唯獨地毯是髒的。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茫然地仰卧在她旁邊,血液在清寒的三月冷夜中凝結,幾乎呈現出深紫色;幾縷渾白泛灰的晶狀體從眼眶的空洞中流淌出來,與血融合,如同眼淚;褐色的玻璃碎片紮在那些模糊支棱的血肉之中,映着燈光,像無數隻微小的眼睛。

她看着這具屍體,良久。

喧嚣的警/笛由遠及近。她走到了屍體旁邊,安靜地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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