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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陛下……他們已經逃走了。”坎索·凱布裡男爵說道。他面色灰敗疲倦,瞧起來足有兩三天沒有合眼,臉上的每一絲溝壑都在冷風中愈發深刻,面孔寫滿挫敗與恐懼。
他當然應該恐懼,這無/能的老蠢貨,竟然連個人都看不住。狩獵者團隊的團長詹姆·斯通心想。他此時剛剛驅馬踏入蒂薩城的城門,身着沉重的禁軍黑甲,盡忠職守地護衛在狼王盧西恩身側,不過他卻很懷疑對方是否用得着他的守護。
狼王看起來很年輕,不過三十幾歲,面孔英俊,留有一圈漆黑短須,身材并不非常強壯,但這絲毫無損于傳/奇人物那令人膽寒的威儀。他甚至無需開口,隻是低頭審視凱布裡男爵……這一眼足以勾動渺小人類的本能恐懼。後者立即面色慘白地噤聲,一如見到巨狼的兔子。
詹姆盯着盧西恩斜插在背後的兩把巨劍,有那麼一刻,他真以為對方會拔/出其中一把将對面那個老白/癡給砍了,而且他很明白,萬一此事當真發生,即使在場所有人——包括那十餘名首領級狼人一起臨時倒戈,那可憐的老白/癡也一樣死定。
場面一片沉默,連駿馬與凜風都寂靜無言。這種沉默源于本能,此時此刻,沒有人敢開口說話。漫長的十秒之後,狼王強忍怒意,用鋼鐵一般冷硬的聲音說:“三天之前你的信使告訴我,法爾卡斯·安德烈正在你的控/制之中,而且你絕不會同三河伯爵達成任何協議。而到了現在你卻告訴我,法爾卡斯·安德烈和三河伯爵派來的談判隊伍一起逃走了?”
“陛下,請容我解釋……确實是我看/守不力,但三河伯爵派人來這兒卻并非是為了談判,而是一早便包藏禍心。”凱布裡男爵慌忙辯解。盧西恩沒有叫他起來,他便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一個粗圓渾厚的聲音替他求情:“陛下,外頭太冷了,我們去男爵大人的廳堂裡說話吧。”說話的人是盧西恩的侍衛隊長瑞茲爵士,他是全境所有黑甲鐵衛的總司令。作為一名高階首領級狼人,比起狼來,瑞茲爵士更像一隻藏獒,他高大強壯,皮膚黝/黑,面容兇狠果斷,然而卻忠心耿耿……而且隻忠于盧西恩一人。
盧西恩點頭同意,大家便前往蒂薩城的主堡之中。曾經屬于另一個古老家族的堂皇長廳燃起熊熊爐火,火光照亮了數世紀的滄桑與奢華,恭謹地迎接長峽現任主人。待諸人坐定,凱布裡男爵開始陳述事/件經過。
“我把他們安置到了城堡裡,不去見他們,也沒有接過納吉伯爵的雙面魔鏡,隻是命人嚴加看/守。我根本不想見他們,也絕不會和敵人達成任何協議,這一點威廉爵士可以為我作證。”凱布裡男爵說道,他身邊的蒂薩城黑甲鐵衛隊長點了點頭。
“凱布裡大人,恕我直言,你應該直接将他們殺了。”勞博斯·沃特公爵冷冷地說道。這位公爵率領麾下五千将士為盧西恩效命,亦是當初最早擁護盧西恩的大諸侯,是以說話一貫不留情面。“砍下他們的頭挂到城外,或是遣人送回河灣鎮,納吉·克雷文就會明白了。”
“他們打着和平的旗幟,而且這等同于放棄法爾卡斯·安德烈這個人質……”
“留下雙面魔鏡就已足夠。”沃特公爵說,立即便有人随聲附和。詹姆注意到盧西恩已經皺起了眉頭,看起來頗為不耐煩,卻隐忍着沒有開口。
“凱布裡大人,請繼續說下去。”瑞茲爵士說道。
凱布裡男爵擦了擦冷汗:“後來談判隊伍的領隊,即……河灣鎮的詹姆·科蒂爵士提出異/議,要求驗證/法爾卡斯爵士的死活。這是一個合理要求,我無法拒絕,而且法爾卡斯爵士還活着的消息會讓他更具價值。我同意他們進入黑/牢第四層探望法爾卡斯爵士,此事由威廉爵士負責。”
威廉爵士開口介紹:“法爾卡斯·安德烈被/關/押在黑/牢最底層,就算一隻蒼蠅想要從那裡飛到地面,都需要經過一百多人、二十多隻惡狗、三層樓梯與最下層的絞盤升降梯。三層樓梯中的最下一層設有邪/惡的詛咒,若是經過者沒有佩戴信物,牆壁與台階上的雕塑就會把他們拖入牆中成為新的雕塑。第三層通常用來關/押十惡不赦的囚犯,他們将永遠在黑/暗中受苦,第四層通常不是用來關人的,那層灑滿了女巫酒,西奧莫家族用它來關/押一些邪/惡的東西。從黑/牢落成至今,從未出現越獄事/件……除了這次以外。我想不明白他們是怎麼做到的。”威廉爵士停頓了一下,他看起來有些困惑,“我親自監/督他們探望法爾卡斯爵士,随行者還有十名黑甲鐵衛與二十名侍衛,他們一路上沒有異動。”
你也把法爾卡斯·安德烈的确切位置給了他們。詹姆心想。他不太了解那位與他同名(這确實是假名,但對方的真名太拗口了)的爵士,二人隻不過是幾句話的交情,不過這人既然能在短短半個多月内混成騎士,并将一名傳/奇土著角色的血統血清送上陣營對抗商店,想必他也能突破四層監獄,救出法爾卡斯·安德烈。作為一名角鬥/士,詹姆太知道自己的同類意味着什麼了……那是做到一切不可能之事的一切可能。
“詹姆·科蒂爵士?這是誰?”有人問。
“一名新晉騎士,由納吉·克雷文伯爵和……咳,所冊封,這就是幾天前的事情。據我所知,他之前是一名傭兵。”凱布裡男爵含糊地解釋。作為蒂薩城領主,他當然知道詹姆爵士的事迹,隻是對方的身份對于己方而言着實有些尴尬……别的不提,布萊斯特的領主安德瑞斯子爵就在一邊坐着呢。
“這位傭兵騎士探望了法爾卡斯,然後呢?”盧西恩親自發問。
凱布裡男爵疲憊又羞愧地低下頭:“當天晚上,越獄事/件就發生了。有人向我報告,黑/牢中有三名獄/卒在換班時失蹤,他們很快就發現了獄/卒一/絲/不/挂的屍體,同時安德烈爵士也宣告失蹤。我命令侍衛在全城搜/查,第一時間審問了詹姆爵士一行人,可是事發之時他們都好端端地在自己房間裡待着,這一點門口的守衛可以作證……”
“他們肯定有同/夥。”沃特公爵的語氣極為憤怒,“你應該嚴/刑拷/打他們,逼問他們同/夥的下落。”
瑞茲爵士則搖搖頭:“隻怕沒那麼簡單,至少這所謂的同/夥看起來并不顧惜這些人的性命……”他略一停頓,又詢問:“你封/鎖城門了嗎?說不定他們根本沒出城。”
“各位大人請相信我,你們所說的我都已經想到了。我将他們關入黑/牢第三層,命人拷/問,這時候斥候來報,稱城外兩裡格處發現了一個臨時傳/送陣,看起來像是前幾天就已經布下的……”
“他們果然是早有預/謀!”有人高聲叫道。詹姆額外看了那人一眼,他對此人很是佩服,畢竟不是誰都有底氣如此大聲地喊出一句廢話的。
“是的,大人,他們早有預/謀。我剛剛命人去城外檢/查傳/送陣與搜/查附近,就得到了黑/牢裡傳來的消息——詹姆爵士他們也越獄了。刑/訊室裡的人都死了,就連雷利爵士這樣的黑甲鐵衛也不例外。有人把他的頭擰到了背後,削掉了他的半個腦袋,還把他挂到了刑架上。當我進去查看時,發現他嘴裡塞着皮鞭,頭上插着烙鐵,臉正對着刑室的門。”凱布裡男爵話音剛落,廳堂裡頓時充滿了憤怒的咒罵聲。
這聽起來很像是文森特幹的。詹姆心想。鬥獸場鼎鼎大名的“屠/夫”是個遠近聞名的“藝術家”,他總是喜歡為自己的“作品”加上一些裝飾。
凱布裡男爵苦笑着繼續說道:“我派人守住傳/送點,也派人出城搜索他們的行蹤,同時更是封/鎖城市,将城中搜了個遍,可就是找不着他們。說句老實話,諸位大人,此時我甚至不能确定他們人在哪裡,也許他們依然躲在城中,像老鼠一樣藏在地洞裡;也許他們已經出了城,甚至離開了我的部/隊的搜索範圍;也許他們已經渡河回到河灣鎮,雖然我已命人封/鎖通往河灣鎮方向的道路……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們已經逃了,徹徹底底地逃了,逃出了我們的掌控。”
廳堂裡頓時一片喧嘩,諸人議論紛紛,所有人都在發表意見。就在這時,盧西恩站了起來:“繼續搜索。”他一旦開口,其餘人便立即安靜了,長廳中唯有柴火不畏懼長峽之王的威嚴,兀自噼啪燃/燒。“皮爾斯,城外的搜索由你負責,要帶多少人由你,隻一點——我不希望有任何東西能夠未經我允許渡河,即使是一隻老鼠;城中的搜索由威廉繼續負責,你們兩個必須每天向瑞茲彙報。坎索男爵,把你的地圖拿來。”
接下來便是作戰會/議。截至目前為止,三河依然是天險,而且這天險對于匈牙利一方極其有利——唯一能渡河的橋梁就在河灣鎮的高牆之外,而那片區域正在河灣鎮守軍的攻擊範圍之内,任何人想要強行渡河,必将迎來弓/弩的瘋狂洗禮。連河岸都并不安全,此岸正處于河灣鎮投石機的轟擊範圍之内,而彼岸過于狹窄,即使他們僥幸渡河,也根本無法架設攻城器械。納吉家族的河灣鎮擁有一條天然而險惡的護城河,這家族的祖上對待神明一定非常虔誠。
然而這樣的情況很快就會改變了。凜冬已至,最多再過半個月,河流便會結冰,天塹變作通途。盧西恩顯然并不滿足于守衛自己的領土,他想要的是徹底毀滅他的敵人——不僅是納吉家族,還有隐藏在納吉家族之後的吸血鬼。在另一方面,他也必須這樣做。納吉·克雷文的檄文早已傳遍全境,很快便會擴散至周邊鄰國,他必須以雷霆之勢摧毀他的敵人。若他是勝利者,那檄文便會是诽/謗,而若他失敗,或是他沒有立即擊潰敵人,那麼一切都将變得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