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一夢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這不是你來了麼,我得把自己收拾收拾。”
李/明夜又四下打量一眼,目光掠過那些滿面黑灰、渾如泥猴的自衛隊,以及那些頭發糾結成绺、滿面仆仆風塵、衣領油/黑發亮的傲羅,不由莞爾一笑。她擡起手為他整理淩/亂的領口,整到一半,他突然捉住她的手,将她整個人拉到懷裡抱緊,捏住她的下巴重重地吻了下去。
不知是誰吹出一記響亮的口哨,之後周圍一片哄然,出身高貴的傲羅與邋裡邋遢的泥猴一起莫名其妙地歡呼了起來,興/奮無比地瞎起哄。“我好想你。”如同沸水一般哄鬧的喧嚣中,他終于放開她的嘴唇,在她耳邊喃喃低語。他的嗓音輕柔沙啞,有飽滿的思念與熾/熱的渴望。
我來這裡是有正事,李/明夜再次提醒自己。可是……或許是氣氛真的太好了,所有人都在笑都在鬧,那種純粹的、毫無來由的、莫名其妙的歡喜,就像思念一樣不可理喻,夢幻一樣脫離真/實。等她回過神,已經被他抱進了帳篷裡。
刹那間空間倒錯。李/明夜感覺到微妙的空間波動,終于從糾纏不斷的熱/吻中掙脫出來,有些詫異地四下打量。入目的是一間三居室,客廳卧室等一應俱全,牆上挂着一張巨大的地圖,繪有諸多複雜無比的顔色符号線條等,依稀可以看出是整個德意志魔法世界。客廳當中擺着一張碩/大的方桌,桌上置有沙盤,附近森林、丘陵、河流、村鎮等地貌一應俱全,玲珑浮凸,精細無比。周圍則散亂地堆積着羊皮紙、羽毛筆、墨水瓶等物,還有滿地的煙頭與飲料罐頭,顯露/出一片狼藉的辛苦疲憊。
“你來的太突然,我還沒來得及收拾。”他将她抱得高了一些,使他能夠十分方便地親/吻她的耳/垂。随後二人進入卧室,他踢上房門,将她頂到門上,急切地吮/吻那張令他魂牽夢萦的小/嘴,“别看那些,看我已經收拾好的。”他含糊不清地說。
“那就讓我好好看一看。”她脫口說道。他發出一聲輕笑,将她放到地上。她感覺自己的思維沉重而又迷亂……我來這裡是有正事,她再度提醒自己。同時伸出手,解/開他的衣扣。
……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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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切結束,已是正午時分,岡恩總共來了三趟。第一次是為了英國人,第二次是為了法國人,而前兩次他均沒有得到登堂入室的許可。到了第三次,他終于被準許進門,這或許是因為他這次為他們帶來了午餐。
午餐是香腸、面包、土豆餅與一碗橄榄,當然還有啤酒。岡恩将托盤放到桌子上,忍不住出口勸誡:“大人,外面的情勢并不算太樂觀,戰争還沒有結束,您不該如此放縱。”他無奈地看着自己宣誓效忠的主人。
長峽的河間伯爵瞥了一眼餐盤,顯然對香腸土豆提不起任何興趣。他聳聳肩,将兩條長腿架上茶幾,懶洋洋地仰靠在沙發上。“而你不該如此緊張。老/子有時候想想,文森特那混/蛋說的也有點道理,你就是缺個女人。怎麼,抱女人會影響你拔劍嗎?”他笑着打趣道。他的衣着整齊、全副武/裝,然而濕/漉/漉的頭發滴着水,神色是情/事後的餮足與慵懶。
“不會。”岡恩承認,“但我有妻子,我發誓要對她忠誠,至死方休。如今我還活着。”這個誓言或許并非出于愛情,而是責任與榮譽,但這三者同樣高貴,不可違背。
“你結婚了?”靳一夢有些驚訝。
“是的,大人。”岡恩說道,“我17歲那年在父母的安排下成婚,18歲就有了第一個孩子,可惜得了熱病,死于襁褓之中,不過他為他後來的兄弟姐妹帶來了好運。我妻子出自一個豐饒的家族,當我上次回去時,我的小女兒正在跟她的姐姐學唱歌,兩個兒子在用木劍打鬧。”他堅石一樣冷硬的目光逐漸軟化,嗓音亦變得柔和,“等我下次回去,他們應該都長大了。”
靳一夢有些觸動,他認真打量這名騎士,仿佛二人第一次認識。過了片刻,他聳聳肩,“你這是成心氣我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輩子是注定斷/子/絕/孫了。”他頓了頓,又道:“算了不提這個。現在有啥事需要我處理的嗎?”
“有。”岡恩告訴他,“英國與法國魔法部國際司均派了使者想要跟夫人面談,我已讓人将他們安置在營地中嚴加看/管。”
所以快點把你老婆交出來吧!靳一夢立刻讀懂了岡恩的言下之意。他笑了一下,問道:“還有嗎?”
“我們已經控/制了艾契尼爾鎮的周邊區域,隻有法國方向因為法國傲羅的阻撓,無法做到合攏,形成封/鎖。到現在為止,已經有總共四支自衛隊向您請示:是否要攻擊法國人?”如今德、英、法諸國已經簽署了停戰協議,靳一夢也下令不得對這幾方人員造成傷害,故而岡恩有此一問。
“法國人動手了嗎?”
“這要看您評判‘動手’的标準是什麼了。”岡恩說道,“根據督戰隊的說法,法國人用障礙咒、束縛咒、跳舞咒這類咒語對付我們;由于您的命令,我們也很克制,所以我們的人沒有傷亡,對方也沒有。隻不過這樣終歸不是長久之計。而且若是無法達成合圍,封/鎖也沒有/意義,不如盡快進攻。”
岡恩很少表露/出如此強烈的進攻傾向。靳一夢饒有興緻地問:“你有什麼想法?”
“我聽說您昨天輕裝追擊西德政/府,将火炮以及炮兵部/隊留給了文森特,讓他負責運輸保護。”岡恩說道,“艾契尼爾鎮早在兩三個月前就空了,如今鎮子裡隻有亂/黨,您不如讓文森特加快速度趕來此地,用炮火夷平他們。這樣一來,西德政/權将不複存在,他們的下場也能震懾尚在境内活動的西德餘孽。”
——在前期戰争中,靳一夢不出意料地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熟悉的麻瓜軍火方面,然後他盯上了一家曾經屬于克虜伯集/團,但在二戰後被/拆分出/售的軍火公/司。值得一提的是,由于種種原因,這居然成了支線任務,因此角鬥/士們非常踴躍,最後他們從其組裝工廠繳獲了不少槍/支火炮彈/藥,掙來大筆貢獻度。角鬥/士們很滿意,靳一夢也挺高興,阿斯特羅更加開心,在皆大歡喜的結局中,唯有偶發事/件逆轉辦公室的主/任對這一任務頗有怨言,據說他帶領辦公室上下加了足足一個星期的班。
——如果僅此而已,這還沒什麼,畢竟西德一方應對麻瓜科技造物已經頗有經驗了。可是當堡壘組/織的克裡斯·卡爾知道此事之後,事情一下子就變得緻命了起來……
——東德的槍/支彈/藥不計其數,克裡斯沒那個閑工夫去逐一附魔改造,但是火炮另當别論。不久之後,在西德間諜的刺殺名單上,麻瓜研究司(阿斯特羅新設立的部門,最近的重點工作任務是麻瓜軍火魔法化)的副司長克裡斯·卡爾一騎絕塵,力壓群雄,榮登刺殺榜單第三位,僅次于阿斯特羅·科恩與詹姆·科蒂之後。
靳一夢聽完岡恩的建議,微微一笑,正要開口,一聲女子的輕笑從後方傳來。“好重的殺氣呀……岡恩爵士,那些遭天譴的可憐老鼠招惹到你了嗎?”
李/明夜施施然從盥洗室走來。她的頭發烏黑濕/潤,披散在肩頭,身着一襲黑紫色絲緞袍服,長長的下擺随她的步伐飄蕩。她的衣着莊重得體,與她出席每一場宴席、每一個會/議、每一次記者會時一般無二,但在那身一絲不苟的巫師袍之下,似乎有什麼東西悄然融化了。她看起來活色生香,完完全全是個可以觸/碰、擁/抱與親/吻的女人。
岡恩眉心一跳,趕緊沉下視線:“夫人。”這樣的李/明夜對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使他有種莫名的眼熱。
李/明夜笑吟吟地坐到靳一夢身邊,“我聽說有人想見我?”
“是。”
“那就見一見吧。請幫我安排時間,我希望是下午,這樣我能夠分别去見他們。”李/明夜的嗓音輕柔朦胧,“你是否有把他們安排在鄰近的帳篷?”
“遵照您的命令,确實如此。”岡恩說道。
“很好。”李/明夜略一停頓,重拾方才的話題,“我勇敢的暴脾氣白騎士,你剛才提出的建議很好,但你是否想過——如果一切如你所言,我為何沒有留在柏林逛街,而是出現在這裡?”
岡恩微微一愣,很顯然他沒想過這個問題。他已經習慣聽命行/事,并且不對任何命令産生疑問。而且,話又說回來了……妻子探望丈夫,這需要理由嗎?
靳一夢似乎想起什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李/明夜瞪了他一眼,一腳跺在他鞋面上,還碾了兩下,“總之,這裡沒有黑魔法店鋪可逛,我也不可能是來慰問的。我來到這裡,隻是為了看清一些事情,表達一些态度。”
“看清一些事情?”岡恩若有所悟。
“對。如今的西德已不成勢,随時可能覆/滅,他們之所以會逃來這裡,正是想要投奔最不希望他們覆/滅的人。”李/明夜解釋道,“對于法國魔法部而言,一個分/裂的德國魔法界對他們最有利。西德再弱,那也是分/裂,隻要德意志存在兩個政/府,法國不僅能得到安全,未來也大有文章可做。所以當朗格先生(西德魔法部部/長)發現自己的滅/亡命運幾乎無可更改時,他應該是孤注一擲,賣/身給了法國魔法部,法國佬亦是沒有徹底放棄分/裂德意志的企圖,雙方一拍即合。于是昨晚我方攻入波恩時,魔法部裡空無一人,他們集體幻影移形到了這裡。”
“可是……”岡恩提出疑惑,“如果法國魔法部真想保全西德,應該将他們收留進法國才對吧。”
“确實如此,不過那樣一來,西德政/權的存在就失去了絕大部分意義。一個并不存在于德意志土地上的組/織,卻宣稱對一半的德意志擁有統/治權,這豈非可笑?況且法國人應該也不希望看到我們因此而撕毀停戰協議。”李/明夜發出一聲嗤笑,“那幫該遭天譴的雄雞佬……要他們趁火打劫占小/便宜,那很容易,但真要讓他們付出些什麼,還不如去糞坑裡淘金子呢!”
岡恩立刻明白了:“所以法國人隻讓西德政/府進駐艾契尼爾,一方面是為了抓/住‘邊境安全’大做文章,提出威脅,另一方面也是留有一定餘地。他們……”他忽然靈光一閃,“他們的真正目的應該是想讓我們跟西德和談吧?”
“這也是我的猜測。結果誰能想到,有一位可敬的天才……”李/明夜瞪了靳一夢一眼,後者立即露/出無辜的表情,“……擺出了趕/盡/殺/絕的架勢,還把火炮部/隊給調來了……”
“一報還一報嘛……隻準法國人吓唬我們,就不準我們吓回去了?”靳一夢小聲嘀咕,然後又被踩了一腳,“不是,寶貝兒,你聽我說。炮兵不像我們能直接傳/送,他們要走道兒啊!他們得有車吧,還得有路,這破天淨下雨,這兒又離波恩十萬八千裡,等他們過來黃花菜都涼了。”
岡恩跟靳一夢打了幾個月的仗,對他的思路已經有所了解,聞言立即道:“所以您調炮過來,隻是一個幌子?”
“聰明。”靳一夢嘿嘿一笑,“被我這麼一搞,他們的注意力都在炮兵部/隊上,可是老/子手頭這些人就已經足夠把西德那幫孫/子來來回/回滅個三次,當然前提是他們不跑。但是他們為啥要跑呢?炮在路上走着,鬼知道啥時候才能到,身後又有法國爹撐腰,傻/逼才他/媽跑。再說了,他們再跑又能跑哪兒去?”
李/明夜“嘁”了一聲,“如今戰争剛剛結束,境内還有不少敵人,其中就包括法國人。火炮部/隊一動,消息必然走漏——”
“所以我讓文森特負責押運,以免中途……”
李/明夜果斷又是一腳,恨恨道:“白/癡,腦子裡還是隻有你那幾門寶貝炮!反正這件事一出,巴黎必然感到緊張,戰争威脅有可能變成現實。至于倫敦提出‘駐軍’……哼,看看他們趁火打劫的嘴/臉!”她露/出譏諷的冷笑,聳聳肩道:“于是我來了。我來了,意味着一切都有得談,至少意味着我想跟他們談,至于他們,看起來也是非常想跟我談的,要知道我可沒給漁夫國和奶工國發放邀請函。”
“我本次來到這裡,主要是試探英法的态度,其次是表露/出我們自己的态度。德國需要發展,而發展需要時間,如果沒有弄清這兩點,一切發展都是空談。除此之外,我的存在會讓他們抱有一定僥幸心理,認為此事可以通/過談判解決——當然也确實可以,隻要談判結果能讓我滿意。不過如果談判不可行,戰争真的爆發,這種心态或許會讓我們占據一定的主動。”
“如今我已經知道,他們不想繼續打仗——至少巴黎不想。但我還不知道他們究竟有多不想。”李/明夜略一停頓,似笑非笑地看向靳一夢:“這就得拜托我們的天才先生了。”
靳一夢一聽就知道,雖然李/明夜對自己連打帶罵的,但他的決定卻是沒有做錯……至少沒有全錯。于是他立刻蹬鼻子上臉了起來。“老規矩,”他靠回沙發,傲慢地揚了揚下巴,“有事求我得親我一下。”
李/明夜面無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一秒,發出一聲冷笑,再次跺在了他的軍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