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6第十章
當房門被人打開的時候，阿斯加德早已進入安歇時段。鑒于這個時間，來者不可能是哈根，也不可能是送飯的守衛。
這僅是靳一夢進入本宇宙的第37個小時，環境又頗不友好，因此他沒有選擇跟随阿斯加德一同入睡，隻是通/過閉目養神來恢複精力。此時他平靜地睜開眼，迎接幾乎是意料之中的拜訪——然而出現在門口的人還是令他略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伊薇特大人。”靳一夢笑得慵懶，“時間已經這麼晚了，竟然有您這樣的美/女大駕光臨，我實在是受寵若驚。請坐吧，想喝點什麼嗎？”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意外。”伊薇特冷笑着關上/門。
“實際上我很意外。據我所知，明天你們就該出發去尋找芙蕾雅女神的沉睡之地了，我覺得你應該不會缺席才對。我要是你，出發前肯定要舒舒服服地睡一覺，而不是跑來找一個囚犯聊天。”靳一夢略一停頓，露/出一個放肆的笑容，眼神露骨，“怎麼，難道你是來這兒睡覺的？像你這樣的美/女……”他話音未落，陡然便感到重巒加身，整個人頓時被死死壓到床/上，全身骨骼咔咔作響。他竭力吸氣，勉強擠出接下來的話：“……好吧，看來你已經迫不及待了。”
伊薇特緩步走到床邊。她低頭凝視他，眼神極冷，胸膛起伏，然而還是忍住了怒火。靳一夢在心裡笑了，同時徹底讓心神變得清/醒與警惕。能讓這樣暴躁的人忍氣吞聲……她果然有非常重要的問題想問。
“管好你的嘴巴，異界之人，不要試圖激怒我。”她警告道，“我有一萬種辦法讓你活得很難過。現在回答問題，我知道你的同伴中有一人身懷彩虹橋之術，這個人是誰？”
靳一夢張張嘴，發現自己發不出聲。伊薇特微微皺眉，放松了對他的壓/制，他立刻大口呼吸，接着便笑了。“這是我今天聽到的第二個好消息。”他輕聲笑道，“第一個來自哈根，他告訴我我朋友醒了。”當然他早已通/過其他渠道得知了此事，“第二個好消息就是這個。我那位身懷彩虹橋之術的朋友還沒落入你的手中，不是嗎？——唔！”
隻聽“嘭”的一聲，他整個人頓時飛了出去，脊背重重撞在牆上，堅/實厚重的石壁出現道道裂紋。他眼前一黑，腦中嗡嗡一片，隐隐感覺到一隻手扼住了自己的脖子。好久沒這樣受罪了，他心想，不過這真的是我所能創造的最好機會了。
——李/明夜等人能夠通/過攝神取念獲得的情報，靳一夢自然也可以獲得。得益于他同哈根的良好關系，他還能有的放矢地獲知更多。
——在百年之前，保羅·史密斯先生還未曾拜訪的時候，大部分阿斯加德人居住在神佑區，忍受一天冷似一天的永恒之冬，每天起床時祈禱滅絕之日永不到來，而蘇爾特爾之劍則是邪/惡的象征。他們避世隐居，不再招惹來來去去的異界神使，所考慮的唯有生存。保羅改變了這一切。他一共來了三次，第一次帶來友誼，第二次帶來希望，到了第三次，他決定去實現他所帶來的希望，而他的朋友決定跟随他……
——當一切塵埃落定，阿斯加德人收到求援信号，尋到蘇爾特爾斷劍封印處，發現保羅先生消失無蹤，跟随他的阿斯加德人/大多僅剩一具枯骨，唯有長老伊薇特幸存，然而一天之前的青春紅顔，卻一天之後垂垂老矣，化為老朽苟/延/殘/喘。這次行動無疑算不上成功，但也不能完全算是失敗，因為它至少帶來了溫暖。
——百年光陰如白駒過隙，在如今的阿斯加德，遺民政/權已經分做了兩個派系。其一以伊薇特等人為首，試圖通/過“喚/醒生育女神芙蕾雅及阿薩神族”、“揭開禦者遺留的封印”來恢複昔日阿斯加德的無上榮光；其二以約恩等人為首，他們已經看透了至高神的冷漠，充分接受了自己的不幸，放棄了對阿斯加德的忠誠，打算遠離這個曾經是混沌海中心、如今卻已遭遺棄的絕望之地……他們想要離開。
——而這兩個目标，通通需要借助李/明夜的力量。他們需要彩虹橋之術。
當靳一夢得知這一點後，他實在是深感困惑——李/明夜跟他之間或許存在一些無傷大雅的小秘密，但彩虹橋之術，或者說，位面召喚術，絕對不在其中。李/明夜不僅興緻勃勃地同他分享過這門法術的修/煉心得（當然他聽不聽得懂就是另一回事了），對于其由來更是沒有任何隐瞞，于是他清楚地知道這是一個得自D級宇宙的技能樹能力。說白了，這個能力或許具備可觀的成長性，但并不算太難得，按價值來算也不會有多貴……至少比那位皇帝在拍賣會中刷出的記錄要便宜得多。
以至高榮耀皇帝之能，如果真的有心想找，為何會弄不來該能力，以至于使阿斯加德人又苦等百多年？八成那位史密斯先生是有自己的算盤，因此有所保留；兩成是他打算先行實驗一次，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下回直接騙一個至高榮耀的禦者之道高階修行者來當解封祭品。不過這都無所謂，并不妨礙他認識到己方的奇貨可居。
在真正認識到這一點之後，靳一夢通/過哈根找到了約恩，二人進行了一場秘密的談話。
在某些時刻，強弱與實力無關，而是心智的較量與籌碼的大小，這兩點靳一夢均不欠缺。這次談話給約恩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他一度後悔将靳一夢帶進阿斯加德遺民聚居點……可惜世事如箭，開弓便無法回頭。
靳一夢提出的第一個要求非常簡單，即不論文森特混沌體化與否，約恩都必須保/障文森特與陳英華的安全。這對于約恩來說很輕/松，于是他答應得相當幹脆。第二個要求也稱得上合理，即在獲得彩虹橋之術後，約恩需得放他們所有人離開，約恩也答應了。可是，當靳一夢提出他的第三個要求時……
“這不可能！”約恩十分震/驚，“你要我殺伊薇特？”
“你可以換一個條件。”靳一夢手指交叉，抵住下巴，眼神銳利如刀，“隻要這個條件能說服我，讓我相信你們确實可以像你剛才答應的那樣，讓我們安然無恙地離開。否則你剛說的有什麼意義？你把我們偷出去，伊薇特把我們抓回來，我老婆還得給你們打白工，中間誰不順心了都能來欺負我們一下，直到你們倆都能達到目的為止，然後這還沒完，還得求你們發發慈悲，哄你們放人……”他略一停頓，笑了一下，“我可不打算留在這兒當囚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應該就是你們原本的打算。”
靳一夢身/體前傾，盯住對方的眼睛，“來吧，約恩大人，說服我換一個條件。”他輕聲說道，“讓我相信你有能力踐行我們的約定，讓我相信你與你的阿斯加德在得到彩虹橋之術以後不會翻/臉不認賬，比如你可以暫時控/制住伊薇特與她的得力屬下，這也能讓我放心。伊薇特看起來可不像是會束手待斃的人，她肯定會反擊，這樣你恐怕也沒什麼精力來找我麻煩了。”
約恩老半天沒說話。靳一夢一直注視着他的眼睛，捕捉他臉上所有的神情波動。他剛才提出的條件雖是真心，卻也大半是在試探，試探對方是否掌握了角鬥/士的底細，試探對方是否真正明白該如何阻止他們逃出本宇宙，試探能否從對方口/中得知可利/用的情報，試探對方的真正意圖與内心欲/望……所謂談判不正是如此嗎？不過是漫天要價與就地還錢罷了。
“恕我無法接受你的要求。用不着這麼麻煩，伊薇特明天會離開這裡。”約恩說道，“經過探查，戰士們發現了疑似烏爾德聖泉的遺迹，那是古阿斯加德的三大議事廳之一，古老的聖域，我們認為芙蕾雅女神與海姆達爾主機都在那裡。探索隊會在明天出發，伊薇特領隊，等她離開之後，我……”
“你就能完全做主了？”靳一夢饒有興趣地問，“我記得你們似乎還有個首領。鑒于伊薇特曾經立下大功，我猜她在你們的首領跟前比你更有面子……”他話語一頓，忽而笑了，“看來這就是問題的根源了。她不讓你們離開，對嗎？”
“即使有彩虹橋之術，抓/捕一個高階神使依然希望渺茫，解除封印更是有可能觸怒至高神，降下真正的滅/頂/之/災……即使是伊薇特也承認這一點。”約恩歎了口氣，“但她無法被說服。她痛恨所有關于離開的提議，并認為這是懦弱的表現。正如你所說的那樣，她讓我們獲得了溫暖，所以……”
“所以一旦她得到彩虹橋之術，你就徹底沒轍了。”靳一夢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仔細觀察約恩的神情，在心裡構思與調整說辭。他把聲音放輕，“說起這個，或許我該讓門口的守衛替我帶句話，找來伊薇特大人談一談才對……對于你們來說，抓/捕一個高階神使确實希望渺茫，她連門兒都找不到，但對我們來說不大一樣。”
“我建議你慎重考慮你的言辭，異界之人。”約恩沉下嗓音，“别想跟我玩遊戲。”
“别這樣嘛，約恩大人。你看，我想要的并不多，僅僅是我跟我的朋友們能安全離開，而這具體由誰來支付，我确實并不在意。”靳一夢的語氣十分誠懇，“我之所以優先選擇跟你做交易，并不是因為我對你有多信任，而是因為跟你交易至少能保證我老婆肯定可以離開。你們想用彩虹橋逃出這個宇宙，這沒問題，但你們需要一個來自其他宇宙的坐标……”
“坐标？”
“對，坐标。空間通道是雙向的，我老婆得召喚，你們得回應，這樣通道才能成/立。這也就意味着即使你在得到彩虹橋之術後翻/臉不認人，也必須放我老婆走，頂多隻能扣下幾個人當人質——順便提醒一句，你最好對人質态度好點兒，免得我老婆直接撂挑子不幹，或者把通道開到陷阱裡，讓你們一起玩兒完。至于伊薇特想要的，我們也不是做不到，她想要一個禦者之道高階行者，我可以去給她找一個過來……”靳一夢略一停頓，挑/起眉毛笑了一下，“等等，我突然發現你們的訴求其實并不存在太大的矛盾。如果伊薇特真的得到了她想要的——等芙蕾雅女神醒來，最初之火封印解除，阿薩神族全部蘇醒——她真的會阻止你們換個地方住嗎？”
“閉嘴！為這些話，我就該立刻殺了你才是。”約恩厲聲喝道。靳一夢頓時感到重壓撲面，胸口如遭重錘轟擊，眼前立刻金星直冒，差點當場吐出一口血。
為保證談話私/密性，約恩以自身力量布下領域，束縛音波傳輸，因此站在一旁候命的哈根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見此情景不由一驚。他正欲上前查看，約恩沉默着一揮手，他便躊躇着又站了回去，隻是用擔憂的目光來回打量二人。靳一夢勉強對他笑了一下，随即将視線轉回約恩身上。
這一次約恩沉默了很久，終于收斂威壓。靳一夢在心裡松出一口氣，放松身/體靠回椅背，突然感到了一絲深切的厭煩。他輕聲說道：“何不直接承認？或許确實像你說的那樣，伊薇特希望渺茫，解除封印更是會觸怒禦者，對你們降下滅/頂/之/災……但是約恩大人，你真正想要的隻是權力罷了。”
又過了很久，約恩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就算确實如此。”他盯住靳一夢，神情中已經有了些許忌憚，以及深深的危險，“你又想要什麼？不要再跟我玩遊戲，也不要再說什麼‘隻想離開’這一類的蠢話。”
但我确實隻想離開……或許順便再賺點錢。靳一夢在心中苦笑了一下，知道自己不能這樣回答。約恩果真如他所想的那樣貪婪，這不知是幸還是不幸。說句老實話，如果約恩沒有太多野心，無法被他煽/動，他其實也樂見其成，老老實實做一次交易也沒有什麼不好的，隻要對方肯給“前期付/款”，他不愁無法脫身。不過現在看來，這條路肯定是行不通了。
靳一夢之所以選擇狼子野心的老約恩，不過是由于沉溺于野心卻又身處弱勢之人比早已獲得一切之人更容易操控，而他需要一場足夠大的混亂，好讓他們能成功跑路——當然如果能在跑路前趁亂抄一抄阿斯加德演武堂就更棒了，那裡可都是高階裝備和技能書，醫/療堂也可以，那裡全都是高階消耗品和道具。想到這裡，他說道：“我想要的和你沒什麼兩樣，不過是安全和力量而已。”
“安全和力量？”約恩皺起眉，“我已經說過，不要跟我玩遊戲。”
“好吧，我就直白一點……”靳一夢略一停頓，調整出自己最誠懇的表情，“約恩大人，當你成為阿斯加德的掌/權者，你會需要一些在遠方的朋友，而這些朋友越強大，對你也就越有利。伊薇特已經證明了這一點，不是嗎？你是阿斯加德人，傳說中的神族，總會有一些珍藏的裝備道具技能吧！我真的不挑，這些東西多多益善，别讓我們空手而歸就行。而且我也不白拿，你不是要彩虹橋之術嗎？我回頭就讓我老婆抄給你。”他越說越有思路，原本隻是在扯淡應付而已，此刻竟真有幾分誠意了，“讓我告訴你一個關于異界之人的小秘密——我們這類人是很注重和當地人建立長期合作關系的。我們被至高神支使着各個宇宙到處跑，每到一個地方都是兩眼一抹黑，這實在煩得很。萬事開頭難嘛！你要是成了這兒的老大，或者你打算換個地方當老大，這都沒關系，隻要你别忘了我幫過你的忙，下回我要是到了你的地頭，找你幫忙的時候别拒絕我，這就行了。”
約恩盯了靳一夢半晌，似在評估權衡，最後還是開口問：“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你可以當作我是在投資，你的風險最大，但是收益最高。”
“投資要先有付出。”約恩說道，“除了彩虹橋之術外，你還能付出什麼？”
真就老而不死是為賊……像這麼不/要/臉的老東西，他已經很久沒遇到了。靳一夢不由腹诽，面上卻露/出笑容，“這個，我們就得好好研究一下了。”
——研究的結果相當簡單直白。約恩必須在伊薇特出發去烏爾德聖泉遺迹之前有所行動，否則對方一旦真的喚/醒芙蕾雅女神及阿薩神族，約恩的一切野心都會變成不可能實現的奢望，于是他們商定在今夜動手。鑒于靳一夢的戰鬥力在本宇宙實在略渣，他其實是派不上什麼用場的，不過是負責在邊上抱頭縮卵，順便鼓掌喊666而已……
——約恩會負責遞出消息，以“身懷彩虹橋之術的異界之人位置”為誘/惑，将伊薇特手下一員親信引來靳一夢的房間，使得藏身于靳一夢房間盥洗室的幾名忠誠手下能夠撲上去将其擒獲，而這名即将被擒獲的親信擁有伊薇特的手環安全密碼。在破/解安全密碼之後，再佐以長老等級的權限，約恩不僅可以遠程阻止伊薇特向外界發出任何消息，更是能夠解除伊薇特身上的戰鬥裝備武/裝。值得一提的是，該措施其實是一種防衛手段，其目的是使得阿斯加德人在無可避免地混沌體化時，其長官或搭檔可以徹底取得手環控/制權并觸發其自毀裝置，該裝置會釋放出力場影響小範圍原子平衡，形成短期微縮的黑/洞，在重創混沌體之餘為其他人的撤離創造寶貴的時間……當然，這個措施也能用來在武/裝政/變中搞精準襲/擊，隻是該手段對伊薇特這類人而言構不成緻命威脅，并且此前也從來沒有人實行過罷了。
——而現在，出現在靳一夢房間裡的人是伊薇特，計劃出現了偏差。當他看見伊薇特時，第一反應就是約恩老混/蛋事到臨頭居然慫了，并且還他/媽打算玩兒賴，不過他旋即排除了這個可能。誠然老混/蛋确實不是個厚道/人，但靳一夢的盥洗室裡還藏着幾個約恩的親随，這些人同約恩必定脫不了幹系，而且也必定不可能是路過他這裡借廁所的。
——綜上所述可知，伊薇特出現在這裡勢必是出自她本人的強烈意願，這給他們的計劃捅/了一個巨大的簍子……而他必須将其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