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思遊推了謝修遠一把,“幹什麼你?”
“哎,你沒看老王/剛那德行……”
王不離莫名其妙道:“我又怎麼了?”
“就跟摸魚閑逛時碰到唐哥一樣樣的。人家都還沒說什麼呢,境界又沒你高,而且還是别家的,又不是唐哥來檢/查工作,你就先噼裡啪啦一通彙報。”謝修遠指着王不離,“看看,現在又不笑了吧!”
這裡有個典故:王不離其人,長相清冷俊美,生性端謹嚴肅,他極少動怒,更極少笑容——哪怕在社交場合中也是如此。該盡的禮數他一應俱全,該懂的人情他了然于心,然而他生性如此,務實求真,實在做不來迎來送往之事。隻有在極其稀有的時刻,笑容才會在那張臉上綻放,比如境界突破、戰勝強敵之類,當然還有……如謝修遠所說的一樣,難得摸魚閑逛時,竟然偶遇唐正。每當這時候,他的笑容就多少有些微妙了,雖不能說是十分心虛,卻也是尴尬而又不失禮貌。其實唐正并不是一個非常嚴苛的團長,下屬隻要能夠按時完成他所交代的工作任務與訓練計劃,摸魚這事兒他是不管的,有時甚至還會加入,獨摸/摸不如衆摸/摸。王不離如此作态,隻能說是性/情使然了。
大家方才還沒感覺,經謝修遠一說,再仔細一回憶,不由紛紛忍俊不禁。王不離瞪了謝修遠一眼:“下次換你跟她說話,你就知道了。”
“也不能怪王哥膽小……”于思遊說到這裡,又是噗嗤一樂,随即被王不離瞪了一眼,趕緊咳嗽一聲端正表情。“我之前跟那女的說話也挺不自在。其實現在想想,她境界也不高哈……”
“不高?”有窮後期的李想話語幽幽,頗為哀怨,“你嚣張個什麼勁兒啊你個臭鱿魚,你有窮大圓/滿的時候可沒這麼厲害,這還是人沒把我們當敵人呢。反正我肯定打不過她。”
“切,反正她現在境界沒我高就是了。想想你盡管放心花癡她老公,她要不爽了你于哥罩你。”于思遊嘻嘻一笑,繼續說道:“我就是感覺,人家說話呢也挺有禮貌挺親切的,說的話還都挺好聽,但我就是不自在,瘆得慌。”
“唉!這就是氣場啦。”李想頓了頓,皺眉說道:“反正我每次看到這個路易斯·科蒂就想起唐哥,不是現在的唐哥,是以前的唐哥。就我以前那會兒嘛,我不是還在正一宮(真武堂直屬),唐哥是本部三團,來正一宮巡查,正好抽到我談話。哎呀那真是,不堪回首……”
“唐主/任那次兇你了?”王不離問道。
“那倒是沒有啦。他不僅沒兇我,語氣還可好了,特溫柔特平易近人,給我倒水請我坐的,問我生活怎麼樣啦,曆練怎麼樣啦……但就是吓人,吓人你知道嗎?巡查談話哎大哥!我當時都結巴了,壓力超大的。”
王不離沒在直屬待過,也沒經曆過巡查談話,故而不太能理解,謝修遠卻是懂了。他不由“啧”了一聲,“有那麼誇張嗎?我感覺還好吧,巡查組人都挺好的。”
“你拉倒吧,就你,神/經比鋼管還粗,我踹你一腳你非得過一年才能反應過來,少一天都不行。”于思遊吐槽道,“我前段時間還聽說了,武道同盟會(也是真武堂直屬)以前有個奇葩,人巡查跟談話對象拉家常是哄人放松/下來好爆料的,結果那談話對象直接就引為知己,拉着巡查要拜把子,這他/媽/的就是你吧?除了你我都想不出還有誰能幹出這事兒。我真是同情老鄭(武道同盟會奴/隸階負責人),巡查談話居然抽到你……我估計他一看談話名單,當場血壓就高了。”
王不離震/驚了:“不可能吧。真的?”他頓了頓,“仔細想想,如果是你的話,似乎又沒那麼不可能……”
李想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當場爆笑出聲:“跟……噗……巡查拜、拜把子……噗哈哈哈哈……”
“我也聽說過,這真是你啊?”王少華憋住笑問道,“我挺好奇的,誰抽到你了?說來聽聽。”
“……不是我。”謝修遠趕緊否認,可惜底氣着實不太足,故而話語猶豫眼神遊離,簡直與自曝無異,于是大家笑得更開心了。他見狀趕緊轉移話題:“總之就是這個路易斯·科蒂氣場很強大對吧!之前唐哥說什麼來着,她之前曆練裡管好幾個星球,這得是多大的官兒。小王你不是會相面嗎?算算她官運是有多旺。”
“哎不行笑死我了……”李想仍在狂笑。
“小王那相術還是拉倒吧,算算土著還行,現在大家都角鬥/士了……”于思遊撇撇嘴,“他之前給唐哥算命,非說唐哥有個閨女,以後得進宮當娘娘,結果唐哥就一個兒子,而且也肯定不會再多生了。小王上次還說什麼來着,想想?”
“什麼說什麼?”
“就他拿命盤給你算命那次。”
“哦,這個啊,反正不準就是了。”李想滿不在乎地說,“他說我20歲以前有大劫,無解之劫,必死無疑,卻又似乎有絕處逢生之相。這就已經很奇怪了吧,自相矛盾了都,既然必死無疑,又如何絕處逢生?結果他還說我壽命長,能活到80歲。”
“是最多79,你活不到耄耋。”王少華更正道。
“去你的,你姐姐我20歲時倒是平安無事,就是連25都沒活到,這怎麼說?”李想鄙夷地白了他一眼,“相不準就相不準啦,我們又不會笑你。”
王少華顯然不服:“不是啊,你面相生辰我都算了,梅花算了,紫微也算了,前兩天還給你算了大六壬,就是這個結果嘛!”
“大六壬?”于思遊奇道,“你大六壬不是不準嗎?平時都算小六壬,怎麼突然就算大六壬了?”
“原本是不準,但也是機緣巧合,竟然在這宇宙的一/貫/道裡發現了數術秘籍。這些秘籍非常高深,我參了好幾天才看懂皮毛,但也已經夠我補足‘人算’了。”王少華說到這裡,不由眉飛色舞,“我給你們說,我懷疑那秘籍是張天然留下的,他不是有個外号叫‘算盡鬼神’嗎?我現在排個盤算大六壬,就不說鬼神了,至少人事能通三分。”
——所謂“人算”,是真武堂數(術)道高手歸納總結的說法,比如奇門遁甲、太乙神數、梅花易數、六壬數術等等流傳于世的算法,若精研至深,可盡通人事,略窺天機,因此被稱為“人算”。另外也有人認為,這類算數之法之所以被稱為“人算”,是取其“人力可及”之意,即擁有一定算數天賦的凡塵俗世之人通/過學習便可以掌握的算術。值得一提的是,所謂人事指的是人間事,并不僅限于婚喪嫁娶、生老病死之類,比如天下大事、王朝興衰,其實也囊括在内。說句老實話,絕大部分人,包括那些曆/史上有名的術師神算,能算出這些也就夠了。
李想聞言,立刻起了興緻。她拉了拉王少華的袖子:“真的啊?再給我算算桃花。”
“想想姐,我早就跟你說了,你桃花不旺的原因跟你面相命格都沒啥關系,純粹就是因為你社恐……”
“先不說這個了,就說那個路易斯·科蒂。你看她官運有多旺?”謝修遠仍然惦記着這事。其實現在話題已經扯開,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隻是又尋思能管好幾個星球的人,活着時怕不是個皇帝,故而心生好奇。
“好吧,我琢磨一下……事先聲明啊,其實光相面确實不太準,我不知道她生辰八字,不一定準的。”王少華似乎有些底氣不足,于是提前給大家打預防針,“而且路易斯·科蒂的流年很怪……有的人比較好相,比如那個詹姆,他肯定有一個兒子,就是死得早。你們要不信就去問。”他的語氣很笃定。
“神/經病吧,這哪裡能問,也不怕被人打啊!要問你自己去。”于思遊沒好氣地說道,衆人點頭附議。
“反正他肯定有個早死的兒子就是了。至于那個路易斯嘛,她官運是一丁點都沒有,其他的倒不算糟。嫁得遠,沒子女,但夫/妻和順,父母高壽,家庭和睦,生活富裕。還有啊,她出身雖好,年輕時卻不太順……咦?”王少華忽然皺起眉,“好奇怪。”
“怎麼了?”衆人紛紛問道。一時間,大家都被勾起了強烈的好奇。
王少華雙眉緊皺,口/中喃喃自語,忽而拿了一個空碗,從桌上烤魚裡盛了一盤紅油濃湯出來。這濃湯中有魚肉菜蔬,亦有魔芋火腿之類,紅亮鮮辣,煞是誘人。他從桌上拿了一包幹淨筷子,将其慢慢拆封,口/中一直在喃喃自語。忽然間,他開口問:“想想姐,路易斯·科蒂何時進門?”
這話若是問普通人,是絕對答不上來的。然而李想畢竟是經驗豐富的角鬥/士,遂不假思索開口:“10點48分29秒。”
王少華點點頭,眉頭舒展少許,接着便用筷子一粒一粒地挑出湯中的青豆。“她何時開口說第一句話?”他語氣放緩,隐隐有一種奇特的韻緻。仿佛雨打樹葉、鳥鳴空山,浪花拍擊海岸,冬去春來時第一場綿綿不絕的落雷。這是自然的聲音。
“10點48分45秒。”李想答道。
青豆被一顆一顆擇出。“她何時離開?”王少華問道。他問得越來越慢,也越來越動聽,隐隐約約間,似有無數個王少華同時開口說話。“他們”的聲音或年輕或老邁,或青春烈烈,或童稚牙牙,恰到好處地交織融合在一起,如同一曲歲月史詩般的交響樂。
“10點59分47秒。”李想答道。
李想話音落地,同一時刻,王少華挑出碗中最後一顆青豆,不早一分,不遲一秒。他筷子一松,青豆重新落入碗中,厚重鮮亮的紅油漾起奇異漣漪,一圈複一圈,當中渾/圓似漩渦,扭曲如太極。依稀間,似乎形成了一面複雜至極的數術命盤……
奇異漣漪稍縱即逝。不到一秒的時間,碗内紅油便平息,通紅明亮,光潔如鏡,平靜得不可思議。方才的異象隻是一刹那,轉瞬便消弭,好像難以追逐與把握的命運。
“5967。”王少華說道,目光有些迷惑,“推到這一天就推不下去了。奇了怪了……”他忽然想到什麼,對李想道:“她的命跟你有點像,都是活不到耄耋。不過又有些不一樣……”
“什麼情況?”謝修遠興緻勃勃地問。
“是這樣,我算她壽命,大概是七十八/九歲那樣,但算她的流年呢,又餘了5967天,大約16年。這16年我不論如何都算不出來,非常奇怪。”王少華十分郁悶地嘀咕了片刻,又喃喃念了一會兒,手指掐來掐去,“不行,還是算不出來。奇了怪了……”
“切。”于思遊嘲笑道,“還以為你多厲害。”
李想安慰地拍了拍王少華:“沒事啊少華,一次算不準沒什麼,我還是會找你算命的。”
王少華雙目放空,口/中喃喃自語,仔細一聽,盡是些正常人聽不懂的鬼話。他翻來覆去念了幾次,還是有些不甘心,“不離哥,”他猛然擡頭,“你跟科蒂熟嗎?幫我問她要下八字啊。”
王不離搖頭:“不熟。”
“那……方不方便熟一下。”王少華顯然不死心。
“以後再說吧,說不定會熟起來。”王不離正說着,忽然一道流光從店門飛入,流星趕月也似,璀璨明亮,倏忽而至。他擡起手,準确無誤地将其撈住,靜默一秒後又開口道:“快點吃飯,别玩了。”
“幹嘛又?咒怨了,作祟了,倉庫炸了,還是又起霧了?”于思遊極其不爽,“怎麼回事那幫小日本鬼/子,離了我們這地球是不轉了嗎?”
“不關日本人的事。”王不離平靜說道,“是其他角鬥/士團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