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硬要說這個島在地球上是可以的，畢竟此地仍然留存有許多物質現實世界的特有法則，并且他們可以從物質世界的地球乘着船抵達這裡；說沒在地球上也沒多大問題，畢竟這裡屬于靈之海的法則也少不到哪裡去，更有二者之間發生沖/突産生的新法則和因為某些緣故（法相戰争）形成的古怪法則。按照堡壘組/織内部培訓材料的标準說法，此地應該是“介于存在與不存在之間”的一個詭異狀态。不過文森特更能接受李/明夜的說法——“如果戰術終端的環境讀數沒太大問題，你就當你還在地球吧。”她那時說道。對此大家都不是很在意，畢竟周圍要是突然變成極度不利于生存的環境，那要麼由李/明夜迅速穩定空間或帶人跑路，要麼大家手腳快點，臨時換上從銀河共/和國得來的那些足以令人馳騁深空的全/套裝備，總之大家死不掉就是了。

“我倒是在另一個人類工廠裡得到了一些我尋覓很久的東西。”李/明夜笑道，随即又解釋：“凱特說的那個工廠裡不僅生産可以充作奴/隸的普通人類，還生産有更高幾率産生靈能者突變的特殊人類——隻不過這部分人類一旦被生産出來，并被确認為靈能者，就會運到其他工廠進行特殊處理。你也知道，我正在研究使普通人變成靈能者的藥劑，經過亞特蘭蒂斯人篩選的基因能給我省不少事。”

“那‘特殊處理’是指什麼？”弗蘭克好奇問道。

“首先是篩選。質量較差的靈能者嬰兒會被催熟大腦部位，然後被灌輸知識以健全靈魂，随後将他們以不同方式折磨虐/待緻/死，批量生産出不同種類的高質量靈魂石。其中一些方式具有一定參考價值，如果我既缺靈魂石又缺/錢，嗯，那我至少不會再缺靈魂石了。至于質量較好的那部分嘛……”李/明夜指了指眼前的血肉/丘陵，“我們很快就要知道了。”

弗蘭克忍不住捏了捏眉心，輕輕舒出一口氣，“這次還真是長見識啊！這就是這個宇宙的神麼？”他不由感慨道，“其他宇宙的神至少還會掩飾一下……不過人都到這裡了，也确實不需要再掩飾了。”

幾人正說話間，岡恩的聲音在團隊頻道裡響起，“我找到能開的門了。”他說道。

幾人便去往岡恩所在的方位。李/明夜一邊給其他人注射奴仆标記，一邊漫不經心說道：“這家工廠裡的環境應該會好很多，畢竟靈能者如果要真正成長起來，必須有堅定的自我和強大的意志，還需要足夠的智慧，嗯，最好還有豐富的閱曆……總之，強大的靈能者就像傑出之人一樣，必然要比普通同類優秀得多才行，否則早就被自己的靈能給逼瘋了，而‘優秀’需要培養。對了，奴仆标記能夠被C級藥劑驅散，不要亂喝驅散藥。”

“這也不一定吧，他們不是能直接灌輸知識嗎？”陳英華嘀咕道，“直接找個牛逼的靈能者打個樣，到時候牛逼靈能者想要幾個就整幾個。”

“那不是真的牛逼，不一樣的。”靳一夢說道，“灌輸知識隻是捷徑，你可以使用被灌輸的知識，但修行是沒辦法弄虛作假的……就像你通/過鬥獸場學會的技能并不真正屬于你一樣。”這一觀點在鬥獸場并非主流，但以命運團隊諸人的階層和眼界，對此已經有所感/悟了。

諸人很快就同岡恩彙合。比起方才所見的瓣膜大門，眼前這扇瓣膜門雖已敞開，卻格外渺小，隻能容二人并肩同行。毫無疑問，這是側門，又或許連側門都談不上。“作為下級工廠的廠長，來這裡隻能進這種門？”靳一夢不由啧了一聲，轉頭問李/明夜，“你那個注射器——”

無需靳一夢說完，李/明夜自然明白他要問什麼。“那家工廠的運輸管道直通這裡。”她說道，“這裡離内城已經很近了，又事關靈能者，直接由‘天人’主持也說不定。總之大家小心點吧——如果打起來，盡量不要把工廠打壞了。”

“……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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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廠裡是另一副奇特的景象。

這座血肉工廠龐大異常，地表部分不足十中之一，大部分都深埋在地/下——深埋于上古之物那力量充盈磅礴的血肉裡。骨骼撐起屋舍，腔室隔開房間，半硬質的血管中/華光流動如霓虹，為血肉輸入足夠的養分。在昨日的探索中，諸人先是通/過高空偵/查與初步探索（李/明夜在第一個工廠裡發現了‘注射器’）确立了目标，随後有規劃有組/織地探索了這一條生産線上的主要内容，一邊探索一邊算着驅散藥劑冷卻時間，馬不停蹄地化身成一個個“廠長”。追尋知識與曆/史倒在其次，他們主要還是為了盡可能重啟生産，恢複工廠運作，為此近乎将探索區域所有生物一掃而空，用作工廠餌食。在曆經一夜的等待之後，這條生産線的終極目标，即他們眼下所踏足的工廠，終于稍微恢複了一點真正的活力。

或許是因為終于到了“天人”地盤的緣故，工廠内部雖然也是血肉生成，卻也不再像其它工廠那樣粗糙醜惡、令人作嘔，而是追求起了美/感。隻見血管流縱橫，霓虹光交錯，嶙峋骨骼撐起樓宇的框架，赤/裸血肉造就屋舍的繁華。一扇扇瓣膜門寬敞高大，毛細血管網呈對稱分布，流光閃爍，華能溢彩，寬闊道路當中皆是鋪有潔白無瑕的脆骨軌道，往來交錯，一如鬧市的發達。整個工廠呈核心筒結構，從樓層邊緣的白骨欄杆處往下眺望，可以輕易看見樓宇往上下兩方向層層延伸，光影朦胧間似乎高不可攀，且深不見底，當中則矗立着一尊定海神針般雄偉的巨柱——那是由嶙峋白骨、絲縷神/經、霓虹血管與鮮豔肌肉構成的“電梯井”。當然，從外觀上來看，那大概是一根超乎想象之龐大的鮮活脊柱。

從這棟工廠來看，“天人”們追求氣勢磅礴的巨大之物，推崇高/聳入雲的超拔之美，在此基礎上，他們的審美觀其實跟人類差别不大。智慧生物的所有觀念都源于“實用”，在普通人類理解與欣賞範圍之内的異族審美，意味着二者即使不是完全同出一源，至少也有所交叉。這無疑證明了“天人”與人類并不是僅僅不存在生/殖隔離而已，而是确實存在有千絲萬縷的關系……而這些關系，也并不僅僅體現在生物上。

從諸多迹象可以看出，當初使得亞特蘭蒂斯古文明崩塌的災/難應該是猝然發生，毫無征兆，否則這兒不該是這種表現：“貨運碼頭”中，諸多下級工廠運來的“貨物”通通在保護囊中腐朽殆盡；“培育室”鎖死的瓣膜門之後，一具具人形與異形骸骨或絕望地扒在門上，或遭慘烈分食，殘骸倒斃在地；“運輸傳/送帶”早已停止運輸，風幹的觸手徒勞地抓着空蕩蕩的保護囊；未經及時取用的特殊營養劑造成了部分廠區的失控，源自古神的詭異肉肢與妖魔骨節瘋狂地增生……

在以上諸多廠區事/故之中，最後一樁令人印象尤其的深刻，因為它誕生出了一個極為古怪的怪物。在戰術終端的掃描與諸位角鬥/士靈敏而廣闊的感知中，自工廠地/下11層開始，奇特的白骨驟然出現，瘋狂增生的骨架刺穿工廠的建築肉/體（即使是文森特都需要很費力才能斬開），就像魚肉裡突然長出魚刺一樣。白骨越往下越密集，越往下越粗/大，尖銳鋒利，縱橫交錯，一如荊棘森林。在所有白骨的交彙處，一顆異形的顱骨出現了，它龐大如同一座小宮殿，内容物早已腐朽殆盡，骨骼密密麻麻生滿孔洞……關于那些孔洞，李/明夜認為它們曾經是眼睛。

事實證明，強如古神或古神衍生物亦有其弱點：需知那白骨堅韌異常，靳一夢用黑夜征服者和普通C級子彈試了一槍，隻留下一圈漾開的魔法能量波紋與一個淺淺的彈坑，而這一槍甚至能夠洞穿足以穿梭銀河之共/和國貨運飛船的外層合金鋼闆——但他這一發子彈若是從随便哪個眼眶中射/進去，雖不至于一擊斃命，卻至少一定會爆漿。當然，懂得這一點的，未必隻有他……

李/明夜朝着那龐大如宮殿的顱骨擡起手來，而後輕輕一招，無數慘白細碎的骨殖便從數百個眼眶中悠悠飛來。跟顱骨完全不同，這些骨片腐朽得非常厲害，小部分徒具其形，大部分跟塵埃也差不了多少，然而李/明夜的原力就像最輕柔卻又最堅固的絲線，将它們穩固在一起。灰白雪片般的骨碎一邊朝她飛來，一邊變換位置，排列組合，而她睜開/慧眼，雙手就像樂隊指揮般潇灑自如，耐心又迅速地穿針引線，縫合時間所留下的傷痕。

久遠的遺骨很快恢複昔日樣貌。“哎嘛，這玩意兒是……”陳英華忍不住發出一聲低呼。

諸人面前赫然是17具殘缺不全的人類骨架。即使或多或少都有些部件缺失，這些骨架仍然一目了然地呈現出不同/性狀的詭異畸形，有頭大如鬥者，有多目多手者，有雙頭多翼而下肢萎靡者，有全身歪斜扭曲渾如軟體者，有四肢粗/壯下生長尾仿佛蜥蜴者……說句老實話，若非諸人對人/體骨骼結構實在是過于熟悉，恐怕很難認出這些骨架竟然是——至少曾經是人。

“你想到我想到的嗎？”李/明夜開口說道。她凝視那些骨架，眉心慧眼光彩深邃，若有所思。

“嗯。”靳一夢應了一聲，見其他人多少有些茫然，遂道：“你是指歐波洛坎肚子裡那些進化失敗的倒黴鬼吧！”大家便了然。岡恩、弗蘭克和陳英華并未與他們同行印/尼，但歐波洛坎作為命運團隊親眼目睹的第一位法相，早已被他們耳熟能詳。

多目多手的那尊骨架擡起八隻畸形手臂，用七隻手同時打了個俏皮的響指，一隻手朝他豎/起兩個贊同的大拇指，一旁頭大如鬥那位卻對他搖了搖大頭。靳一夢不由莞爾，“除了這個，你還想到什麼？”

“我在想，既然這17個都是由人變來的……嗯，姑且把那些從人造子/宮裡出來的亞特蘭蒂斯血肉魔法造物視作是人吧。其實這些人同先天人類的差别，也并沒有看起來那麼大。”李/明夜用下巴點了點這些骨架，随即望向那慘白宮殿一般的龐大顱骨，“那麼，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