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場11第九章
李/明夜聽聞此言,先是有些詫異地打量阿斯特羅一眼,随即聳聳肩站起身。她示意大家繼續吃,自己起身向阿斯特羅走去,同時用私/聊頻道發問:“你看起來很激動。什麼情況?”
“我表現得很明顯麼?”阿斯特羅笑了一聲,輕咳一聲收斂形容,又低頭審視了一下自己這一身盛裝華服。他猶豫了一秒,似乎是在考慮是否要換一身衣服,随後他又聳聳肩,看來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十分明顯。你要回鬥獸場登基了?”李/明夜撇撇嘴,“别的地方也就算了,回鬥獸場的航線還沒有開通哦。”她的彩虹橋之術遠沒有高明到能強行突破鬥獸場壁壘的程度,就算鬥獸場中有再多錨點也是一樣。
“那倒不是。準确說來,我要去參加一場葬禮……斯克芬奇的葬禮。”
“啊?”李/明夜難得表露/出真正的驚訝,“是你成功把他幹掉了?”
阿斯特羅往餐廳外走的腳步忽然一頓。他回頭看了李/明夜一眼,喜悅轉淡,神情逐漸變得有些複雜和古怪:“不是我。”他頓了頓,輕聲道:“我當然希望他死,但這并不簡單。怎麼說呢,之前那件事之後,情況有些複雜……”
我根本就沒打算問你們堡壘内鬥的細節,李/明夜腹诽道。我他/媽是場情局的人,是他/媽/的情報販子,你這樣告訴我真的好麼?不過她看出對方此刻需要傾訴,因此并未開口,隻是走到他身側,微微側頭,擺出聆聽的姿态。
阿斯特羅思考了兩秒,簡單解釋道:“他被外放,是有人還想保他,他自身也有價值,因此才有這個結果。那次的鬥/争并沒有真正結束,他們輸了一次,但仍然有反擊的可能。在一些時候,越是勝利,越要小心,我一直沒有直接對他動手就是因為這個。我想殺他,又不想付出任何代價,這對我有點難,但我也沒有放棄……明明已經快了,如果一切順利,隻要再過一兩個月……”他的喜色終于徹底消失,神情中極難得地流露/出一絲真正的、難以掩飾的陰郁之色。走廊裡燈光/明亮,但他的眼眸隐沒于睫影之下,陰沉森冷,暗潮湧動,一如窗外那黑夜中的大海。“隻要再過一兩個月,誰再想保他都沒有用了。他不會有叛逃的機會,也不會有活命的可能,更不會有投降的權/利。除了他之外,我還能借弗瑞曼之手,額外除掉一些人,打擊另一些人,一些現在或未來會礙我事的人。這其中……甚至包括半神。”
李/明夜一邊聽着,一邊從儲物空間中取出香煙,随手彈了一支給他,自己也叼了一支。聽到這裡時,她終于挑挑眉:“用權/利鬥/争的手段,幹掉一個法相?”
阿斯特羅笑了一下:“不止一個。”
“真是厲害啊。”李/明夜贊歎道。她略一停頓,話鋒一轉,“既然你這麼厲害,那麼……想必你也一定能明白,這件事為何會‘到此為止’了。”
阿斯特羅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露/出一絲苦笑:“是,我知道。”他将莫名自燃的香煙送進嘴裡,深深吸了一口,又長長吐出。又片刻,他嗤出一聲嘲諷的輕笑,有些無奈地聳聳肩:“他/媽/的。”
李/明夜忍俊不禁:“部/長,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還是不要說髒話了。你上次說髒話是什麼時候?”
“不記得了。幾年/前吧?”阿斯特羅也笑了,“效果不好?”
“很不好。”
“那算了,以後不說了。”
二人又沉默了幾秒。阿斯特羅忽然推開走廊的窗戶,激烈的海風頃刻間湧/入廊内,發出尖銳的嘯叫。晚春時節的夏夜海風是寒冷的,陰森、濕冷而又腥鹹,撲面而來時打得人臉頰發痛,幾乎有種徹骨的凄厲。他的目光落在遙遠的天際,那裡的雲層飛快堆積,遮蔽明月,雲團之間有電火在閃耀迸發……但最終,他還是輕輕舒了一口氣,重新關上了窗戶。
海風一下子變得平靜,天邊的雲層也消散了,一場夾雜着雷暴、電閃與冰雹的特大型暴風雨就這樣消弭于無形之中。明月重新顯露身姿,靜靜照耀着大海,潮汐溫柔地拍擊礁石,浪花聲安甯一如之前每一個夜晚。
李/明夜靜靜地注視這一幕,神情奇異,半是佩服,半是憐憫。“所以,這次是怎麼回事?”她問道。
“執/法部的人問我,是否需要去見斯克芬奇最後一面,這可能對我的心境提升有好處。”阿斯特羅語氣平淡地說道,“他們已經将他控/制住了,就等上面過最終流程,A/級宇宙的話……最多一兩個小時就會完/事。”
“你跟你們組/織執/法部的人很熟?”
阿斯特羅聞言就笑了:“認識罷了。他們怎麼能跟我熟?他們跟任何人都不熟。”他頓了頓,又道:“如果我去的話,這次見面的填報理由就會是‘高密級事務交接’,除我之外的流程都已經走完了,我一簽就生效,我若退回就會自動銷毀。對了,這個事由其實走的是他們部門内部的固定流程,密級非常高,根本沒有我這一環,這次是他們額外将我加簽到最後,好讓我能看到整個審批流。你猜這張流程單裡,職務最高的是誰?”他笑了一聲,“是别西蔔。”
“處置一個不是總負責人的斯克芬奇,還需要别西蔔來簽單?”
“處置斯克芬奇不需要,但出動現在這種等級的執/法隊需要。”阿斯特羅呼出最後一口煙氣,煙頭便自己熄滅了。他凝視着熄滅的煙頭,深呼吸了一下,終于釋然地微笑,神色恢複如常:“多少也算我自作自受吧……若是沒有尼福爾海姆中的那些發現,上頭不一定會插手這種等級的争鬥。現在上頭希望大家團/結/起/來一緻對外,對面也給出了應有的交代,我們就隻能到此為止了。”
所以,一次有正式審批的會面申請,竟然沒有附帶信标麼?她從不知道堡壘竟摳門到這種地步,李/明夜暗自腹诽。她沒有戳/穿阿斯特羅,隻是聳聳肩說道:“想好要對他說什麼了麼?”
阿斯特羅仰頭想了想,“嗯……想不出來。”興頭過去之後,這份不完美且早已仔細品嘗過的勝利,并不足以激發他當面炫耀的虛榮,隻是畢竟老對頭,還是想送上一程。他索然道:“也許見了就想到了,也許反倒是他有話對我說。反正就目前來說,我隻是去看他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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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特羅給出的時空坐标在另一個A/級宇宙裡。從宇宙遊離能量表現形式對時空坐标的影響來看,那是一個同《遺忘國度》一樣魔幻、時間節點卻更加古老的宇宙,而事實正是如此——李/明夜剛踏着七彩虹光落地,便發覺空氣中都充滿了神靈和統禦權/柄的味道。
李/明夜低頭看了看腳下那被泥土、灰塵與髒污掩蓋的白石地磚,又瞥向巷子兩側由潔白石塊砌成的的森嚴高牆,最後擡起頭,目光穿過高牆、道路、商鋪、人群與守衛閃亮的盔甲,落在那光耀澎湃的聖白樹上。如此的輝煌,是統禦權/柄的象征,是人/治之道的興盛,是盛世昌平的氣象。隻有奉天承運的真正人皇,鑄下不世武功,治/下人壽年豐,且這盛世正處于威加海内、萬國來朝的巅峰之時,才能令自己的王朝擁有與神靈近乎等同的光輝。
“第三紀元中,黃金時代的米那斯提力斯。”李/明夜感歎道,“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
“你這算故地重遊麼?”阿斯特羅笑問。
“我沒去過剛铎,隻是有所耳聞罷了。”李/明夜搖搖頭說道,“在我那個時代,剛铎已經衰落很久了。”
大多數角鬥/士總是喜歡亂世,畢竟亂世大有可為,又少了束縛,但在如唐正、阿斯特羅這種具備充分資源、閱曆和手腕的角鬥/士眼中,盛世反而更能做出輝煌的成就。盛世的國度并不意味着沒有曆/史大事/件,實際上,正是一個又一個曆/史大事/件、土著統/治階層在一個又一個曆/史大事/件中做出的正向選擇,以及那些正向選擇帶來的龐大增量,才能鑄造真正的盛世。既然如此,何不想方設法乘上這股東風?需知盛世土著統/治階層所能調用的力量,絕非亂世諸侯可比,隻要角鬥/士有足夠的能力掌控它,就能讓這股龐大的力量為他們所用,在他們的履曆中增添光輝奪目的一筆。
因這個緣故,大組/織的大能力者,向來更喜歡參與或打造盛世。就比如阿斯特羅當下在深水城的改/革,與唐正在洪荒萬界中對湯谷古城的利/用和開發,以及斯克芬奇當下的選擇。在他選擇的這個時間節點,剛铎正值兵強馬壯、開疆拓土之時,這個王國将會成為這片大/陸上最輝煌的國度。它的土地向北擴展到凱勒布蘭特原野與黑森林的南緣,向西到灰水河,向東到魯恩内海,向南則到哈爾能河,從那裡沿着海岸又擴展到烏姆巴爾半島與海港,而它強大的軍事實力則會保證以上所有土地的順服和統/治,持續往後數百年。
李/明夜與阿斯特羅走出巷道,漫步街上。目之所及,皆是昌盛蓬勃的氣象。街道算不得一塵不染,但所有垃/圾雜物與牲/畜糞溺都是新鮮的,并無堆積陳舊的迹象,這意味着井然有序的市政清潔工作與基層組/織能力;街頭幾乎沒有流浪者,幾乎沒有無所事事遊手好閑的青少年,完全沒有病恹恹窩在角落的老人,這意味着老有所依、幼有所養、學有所教、弱有所扶,體現了這個王朝有充分的社/會治理能力;城市中幾乎三步一鋪、五步一集、十步一市,商貿活動超乎尋常的發達,來自中土大/陸各國度的商品各具特色,令人眼花缭亂,這意味着王朝在當前世界貿易體/系中處于絕對強/勢的地位,除此之外,還擁有極為發達通暢的交通物流……
此時此刻,米那斯提力斯尚且不是剛铎王國的首都,它不過是這個盛世王朝的第三大城市罷了,但即便如此,它依然在這片大/陸上享有盛名,且具備與盛名相稱的美麗。這是一座龐大潔白、構造精巧的山城,它高貴、驕傲而又雄偉,像是潔白的巨人一般盤踞于整個高山之上,傲然俯視下方的廣袤平原。這片平原的土地異常肥沃,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湖泊,其間水網縱橫,又填充着數之不盡的私人農場。農田廣闊,果園遍布,囊括整個平原的城牆之外,草野與山地之間,放牧着一群群的奔馬與牛羊。白城旁側,廣闊的安度因河順着山腳奔騰而過,港口裡船隻密集,除了商船之外,更有一眼數不清的戰船——而後者正是這個國度如此強大和美麗的關鍵。
當路易斯·科蒂降臨于另一個宇宙的長湖鎮時,那裡的剛铎已然衰頹,以至于大隊集群的半獸人或盜匪敢于掠過外平原區大城牆的缺口,劫掠平原上的農莊。不得不說,“城牆有缺口”這事兒,本身就挺不對勁了,更何況彼時的米那斯提力斯乃是剛铎王都?這種事在這個時代的米那斯提力斯是絕不會發生的。即使這兒的城牆也莫名冒出一個缺口,缺口處又适時刷新一幫盜匪,人/多/勢/衆,兵強馬壯,他們也必定有來無回。農莊市鎮有自己的治保隊,内城區還有城市守衛定期外出巡邏,而就像警/察巡邏時會開車一樣,這兒的城市守衛在巡邏外城區那片廣袤平原時,也并不會選擇騎馬或走路——他們騎翼手龍(比較低級的龍),也就是《指環王電影》中的戒靈同款。隻不過他們的龍看起來更漂亮和正直一些,也許他們會定期給這些翼手龍洗澡和刷牙。
我曾見過的那隻名為史矛革的巨龍,敵不過這宇宙米那斯提力斯裡的一支巡邏小隊,李/明夜在一支巡邏隊飛過頭頂時,饒有興趣地想道。不知這個宇宙的史矛革會是何等的威勢……或許已經将血統樹點到了太古龍等級,可以跟初生時的尼德霍格攀上一星半點的親戚了。
李/明夜不想亦不能親自參與堡壘高密級事務,同時也對斯克芬奇本人沒有任何興趣,遂與阿斯特羅分開了。她漫步于街道上,饒有興味地浏覽每一個攤子與每一家鋪面,聆聽學堂中孩童的書聲,觀察武校裡武者的訓練。她與青年攀談,與商人閑聊,撫/摸孩童的頭頂,問候提着菜籃子買菜的婦女,還接過街頭樂手的琴,随手試兩把後即興拉了一段。這段演奏吸引了不少駐足傾聽者,其中包括附近的商販、逛街的居民遊客、屋檐下閑聊的老人,以及城市守衛的副領/袖。這名聖者同她聊了幾句天,态度從容和煦,就像對待其他平民和旅客一樣。在得知她隻是來此地旅遊之後,這名聖者熱情推薦了景點和旅店,又彎下腰往街頭藝人的帽子中放了些錢,随即離去了。
受此影響,圍觀群衆給錢不少,捧場起哄更多,李/明夜拉的曲子,他們雖然連一首都沒聽過,卻聽得相當樂呵,那街頭藝人還去旁邊商鋪借來紙筆,蹲在一旁認認真真地扒譜子。又過一會兒,阿斯特羅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人群中,含笑注視她,她便在拉完一首曲子後,宣布了表演結束。
人們發出失望的歎息,挽留未遂後,隻得罷了。有人就此離開,有人留在原地意猶未盡,也有人一轉頭就看見阿斯特羅,被那極具沖擊力的容貌與風度所震懾,立時就目眩神迷,呆若木雞。不論是直白/癡迷的目不轉睛,還是遮遮掩掩的竊竊私/語,阿斯特羅早就習慣了。他施施然往前邁步,擋在他面前的人無意識地讓開,很快他就站到李/明夜面前,低頭打量那頂帽子。“生意不錯?”他笑道。
“是啊,這裡的人都挺好的,哪裡像你,聽音樂從來都不給錢。”李/明夜也笑着回道。
阿斯特羅一想還真是,遂從儲物空間中拿出一枚不知來自哪個宇宙的金币,放進了那頂帽子裡。
李/明夜将帽子推向街頭藝人,後者正盯着阿斯特羅發呆,被她輕輕推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堅持不肯收錢。李/明夜表示琴是藝人的,技術是她的,二人五五分,接着就往帽子裡一抓——恰恰好抓/走一半錢數,以及那枚金币。她将琴還給藝人,金币在掌心一抛,收進儲物空間裡,接着便揚了揚那把硬币,對阿斯特羅笑道:“好久沒自己掙錢了,請你喝一杯?剛才有位好心人向我推薦了一家旅館,據說果酒和麥酒都很棒,還有大家都喜歡的蜂蜜水果小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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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并非飯點,旅店大廳裡人不多,隻有幾張小桌有坐人,數張長桌則空空蕩蕩。
好在客人雖不多,廚房卻沒有下班。麥酒香醇濃厚,小蛋糕滋味甜美,洋蔥烤肉熱騰騰的淌着肉汁兒,就着口感紮實的酸面包一同咽到肚中,不僅滋味不錯,還格外飽腹。若是餐前有一碗香噴噴的奶油蘑菇湯,飲酒聊天時再來一碟生津開胃的酸黃瓜、幾根烤得滋滋冒油的熏肉腸,這就是平民們豐盛而又質樸的一餐了。沒辦法,李/明夜今天掙的錢連弗蘭克的零頭都比不上,隻請得起這個。
李/明夜自己無所謂,阿斯特羅也并不覺得自己穿着一身晚宴華服,坐在平民旅店裡吃這種餐食有何不對,倒是旅店老闆和夥計看起來挺局促,上菜前把杯盞碗碟多擦了好幾遍,一個個都亮堂堂的,看起來幹幹淨淨。
恰在此時,鐘聲響起,凄涼悠長,就好似一面黑色的旗幟,在精美輝煌的七層城池上方懸蕩。李/明夜朝鐘聲傳來的方向望了一眼,随手布下原力·囚牢,方才說道:“好大的排場。”
“他是代/理城主。”
“會給我們這兩個外地人添麻煩麼?”
“不會。平民認為他已經‘重病’有一段時間了,貴/族都知道他遭受了惡/毒的詛咒,死亡并不值得奇怪。”阿斯特羅說到這裡,忽然有些感慨:“執/法部的人告訴我,有不少貴/族為了救他,密謀讓他成為真正的城主。米那斯提力斯的統禦權/柄等級極高,甚至能夠解除半神設下的詛咒,他們認為這是唯一能拯救他的方法……他才降臨此地不到半年,他們就死心塌地的愛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