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召喚成功的是他,有他輔助确實夠了,或許提問的内容需要保密,尼森不想讓更多人知道。
埃蘭從口袋裡掏出結界石,遞給師傅。
這件金豆的藏品,造型是一個鳥籠,裡面關着一隻夜莺,對着一朵玫瑰唱歌。技藝的高超之處在于,雖然隻有靜止的形象,但能讓人感覺到,夜莺的歌聲是那麼動聽,那麼悲傷,玫瑰也似乎能聽得到,花瓣上的露珠像是眼淚。
結界石的背面,從某一個角度看去,能看到籠子底部标記着弧線和剪頭,這些标記說明,結界石生效期間,所有實體物質單向通行,隻能出不能進,持續2-20個小時。
使用時間難以預測這一點,嚴重影響了這塊結界石的品質。不過作為一件不可多得的藝術品,使用功能微不足道。
埃蘭叮囑師傅,待尼森進去之後立刻激活結界,如果血魔出了什麼意外,這個結界可以派上用場,将血魔困在裡面。
師傅心道普通怪物而已,用不着如此小心。他沒說出來,因為除了大人物,這個傀儡他也不想惹,說要怎麼做就怎麼做吧,隻要能保住他徒弟。
幾分鐘以後,依然帶着面具的尼森領着幾名修士到了。他果然讓手下守在外面,自己獨個走了進來,徑直坐到了唯一的椅子上。
暖黃色不透明的結界緩緩張開,形如鳥籠,比峰格稍小一圈。一條條鎏金的豎線均勻相隔,細小的電流纏繞其上,看上去華麗而危險。
尼森盯着結界看了看,問道:“和之前不一樣?”
埃蘭在紙上寫:“都是屏蔽視聽之用,黑色的那種沒有了。”
尼森看看紙條,輕點一下頭:“那就開始吧。”
在小紙條的指導下,準備工作一一做好。埃蘭站在魔法陣外的角落,尼森站到召喚位,點燃身前的血色蠟燭,照着咒文的音标,斷斷續續念出聲。
魔法陣從中心位置開始,依次往外散發出黯淡的光芒,亮度和埃蘭召喚的時候天差地别。暖黃光芒的掩蓋下,魔法陣的光芒幾乎不存在,更明顯的變化是,地上淩亂的線條開始緩緩流動。
最外面一圈也流動起來的時候,埃蘭抓住時機,輕念咒文。
“血魔德古拉”在結界中央降臨。
他高大威武,虬紮的肌肉将一身黑色燕尾服正裝擠得滿滿當當,頭上一頂深藍色高頂禮帽,材質華貴,臉上的面具更是比尼森戴着的還要精緻。
他的呼吸稍顯沉重和粗糙,透着淡淡的血腥味兒。
尼森頃身往前靠了靠,饒有興味地打量着。
埃蘭耐心等待,一切準備已經就緒。
師傅說,神賜之力轉化為堕落之力的時候,是當事人最虛弱的時候,位階會掉兩個以上。也就是說,尼森現在的實力不超過二階,和他旗鼓相當。
召喚咒文中,“血魔德古拉”這個詞和對應的描述是先用通用語寫成,再翻譯成加密語,最後再标注讀音。埃蘭把“普通”這個詞翻譯出來後,替換為“二階”。
第一次召喚失敗了。
原因或許是運氣,又或許是自己的實力限制了召喚對象。
材料有限,起碼要給尼森一次召喚機會,那麼他的機會隻剩兩次。
他果斷放棄嘗試“二階”,打算嘗試一次“一階”,不行再用最後的機會召喚“普通”。
“一階”召喚成功了。
尼森終于看夠了,坐正身子,歎了一口氣,緩緩開口,用惆怅的語調問道:
“血魔,血魔,告訴我。
誰是普羅泰行省最強大、最權威、最受人敬仰的存在?”
埃蘭等的就是問問題的時刻,右手擡起,令咒發出!
血魔瞬間擺脫看不見的束縛,咆哮着朝它的目标撲過去。
帽子翻飛,面具哐當掉落,衣服被膨脹的血肉撐破,猙獰可怖的原貌暴露無遺。
埃蘭本來也要同時出手,但有意無意,問題還是被他聽到了。
這算什麼問題?
手上的動作慢了一排,一拍之後,重劍刺出,比血魔稍晚一步。
尼森猛地起身躲避,椅子哐啷一聲翻到在地。變故太快,想要閃開已經來不及了。
一個面具被抛至上空,在最高處碎裂,綻放出橢球型的屏障,如蛋殼一樣把尼森包裹住。
蛋殼屏障光滑透明如玻璃,鮮血如柱,順着表面汩汩流淌,屏障将血魔和重劍的攻擊全部彈開。
沒了面具的尼森露出真容,細長的臉毫無血色,左半邊臉上有咒文消退後的模糊印記。
血魔感受到血液的奔流,滿足地深深吸了一口氣,肺部發出轟隆隆的巨響,全身血管和肌肉又膨脹了一圈。
令咒就是要它和敵人死磕到底。血魔撲向屏障,揮起錘子一般的拳頭,奮力敲打屏障,試圖砸開一個口子。
埃蘭被屏障的力量反彈,後退幾步。
他扭頭看向手中的劍,無法發揮力量的感覺,是如此陌生。
無數次,隻要他認真對敵,手裡的劍就會亮起靈性織就的紋路。無論是攻擊還是防禦,沉銀鑄成的重劍都會告訴他,他正在使用的是神奇的、無與倫比的技能。
可是現在,重劍握在手中,不染一塵,鋒利依舊,卻再也無法因為靈性的灌輸而綻放瑰麗的紋路了。
不然,那脆如蛋殼的屏障又算得了什麼?
埃蘭思緒電轉,屏障裡的尼森嘴唇翕動,空氣中開始凝結出一顆顆核桃大小的懸浮水球。
這些水球有的全透明,有的裡面夾雜着數道彎曲的血絲。
數秒後,幾百顆水球凝聚完畢,同時如子彈般激射而出,飛向血魔和埃蘭所在的位置。
血魔的衣服已經毀盡,沒有皮膚的血肉與水彈接觸,霎時被炸出朵朵血肉之花。
埃蘭快速揮劍,在砰砰的響聲中将水彈格擋開,同時,一步步欺身往前,朝尼森靠近。
咔嚓,血魔的拳頭下裂開一條縫隙,咔嚓咔嚓,縫隙一點點變長,變寬。
高亢而憤怒的聲音從裡面傳出:“那麼多年,普羅泰行省最強大、最權威、最受人敬仰的存在,一直都是你,是你,埃蘭大團長!”
尼森對裂縫毫不在意,繼續吼道:“就是因為你,我才一直一直,微不足道,黯淡無光!”
一波水彈還沒打完,新的水球以更快的速度開始凝聚,裡面的血絲比先前更多。
埃蘭專心格擋,對他得說辭置之不理。
血魔身上多處受傷,流血反而讓它越戰越勇。随着一聲低沉的咆哮,縫隙開到了半米長。
尼森的聲音更加清晰、怨毒:“比我高的,可以随便踐踏我;比我低的,對我敬而遠之。可你呢?上有提攜,下有愛戴。每一個場合,我都是個背景闆。難道你忘了,上一次宴會,上上次授勳,再上一次,再上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哪裡?又是誰黯然居于角落?”
是嗎?他從沒注意過這些事,也從沒在意過裁判團的人。
他在意的人又在哪裡呢?
“有什麼怨恨大可以沖我來,騎士團其他人有什麼錯!”重劍直指高空,随後沿着血魔撕開的裂縫狠狠劈下去。
尼森聽到如他所料的熟悉聲音,興奮地抖了抖肩膀,避也不避劈來的利刃,一邊在懷裡摸索,一邊陰沉地說:“錯就錯在,被你在乎。”
咔嚓一聲,保護殼兒徹底碎裂,尼森本人被從肩到腰一劈兩半。
那副身體在尚未倒下之前驟然收縮,空蕩蕩的黑衣垂墜而下,一個被劈成兩半的草紮娃娃無聲落在了衣服上,渾身布滿惹眼的黑色符咒。
埃蘭怔住,隻聽身旁一聲沉悶的咆哮,卻是來自血魔。
先前被水彈打中的地方,黑色的咒文開始滋生,血魔受到極大的刺激,如被火燎,如被腐蝕,抱頭跪地,哀嚎不止,徹底失去戰鬥力。
“抓到你了。”另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接着,一隻手狠狠攥緊了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