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匣裡溫暖,舒服。
身下好像鋪着天鵝絨。
溫柔的觸感讓他想起兒時的卧室,卧室中央的大床能睡五個他還綽綽有餘,大床上的織毯用的就是這樣的天鵝絨,他甚至能清晰地回憶起,織毯上繡着小鹿和松鼠,憨态可掬。
此時此刻,他好像回到了床上,沐浴着暖陽。
這樣的安逸隻持續了片刻,意識毫無征兆地猛烈晃動起來。
在五感全無、捕捉不到外界信息的情況下,意識立刻把自己繃緊,全神貫注地警覺起來。
回歸命匣卻沒有載體,随時被抛出去就是他的命運。這個時刻這麼快就到了?還是說,死神發現他回來了,正拿着命匣上下搖動,要把他給丢出來?
他可不想附着在石頭上。思維快速運轉,關于不剝離靈魂如何選擇載體這個問題,但他林給出過最後的回答。
他反複回憶過那個沒聽清楚的句子,懷疑他聽到了“執念”這個單詞。
意識颠簸,他又回憶了幾遍,确認當時聽到的應該就是這個——執念。
呃呃呃呃喔喔喔喔,意識颠來倒去,他斷斷續續地想着,如果說他有什麼執念的話,他希望自己能動——載體可以是骸骨,屍體他也不介意,人型的最好。
意識翻滾,很快停止不動。
眩暈消失後,視野裡一片黑暗,意識進入了一個長條形的東西裡,一動不能動。
不是人型啊,看來執念根本沒起作用。
還沒來得及沮喪,他發現熟悉的巫妖之力回來了。
或許有希望。巫妖之力可以感知和控制,能不能派上用場,就看他現在被丢到什麼地方了。
巫妖之力啟動,感知力的洪流決堤,向着四面八方奔流,往盡可能遠的地方飛速湧動。
哦吼。驚喜。
他幸運地沒被抛到其他位面,周圍也不是荒山野嶺,他還在普羅城裡面。
這一帶的活人和屍體他感知了不知多少次,太熟悉了,這不是還在城堡裡嗎?
城堡裡沒有人,光明人員不在,連之前多出的屍體都統統不見了。
人型的事物隻有幾具腐屍,同原來一樣躺着,估計被原封不動地留在了實驗台上,現在看來居然有親切。
按照腐屍到自己的距離,他應該是回到了原地。原地有什麼東西是扁平、長條的?
略一思索,他驚訝地意識到,自己附在了重劍上。
執念。
這把象征着身份、立場,陪着他劈砍了無數石頭的重劍就是他的執念,這麼想來也沒錯。
他再次小範圍感知,周圍沒有亡靈,看來米耀不在附近。
感知力擴大,又将城堡仔細探查了一遍。
城堡内多了六個遊蕩的幽靈,四扇大門的位置都有人把守,半裡外的地方還有小隊在巡邏。這些人應該正在找他,現在他在劍上,誰也發現不了。
米耀不在,看來召喚已經結束了。
熟悉的疲憊來襲。
他不得不面對的是,如果以這種狀态到了死神石灘,該怎麼弄碎石頭?
不去石灘,他在這裡能做的非常有限,巫妖之力早晚要用完,到時候不去也得去。
去之前,先試着把自己藏好吧,免得被當做戰利品抓走。
“鲨魚骨。”感知到地下某處的坐騎之後,埃蘭下令讓它過來。
鲨魚骨離他不到一裡,聽令前來,很快撞到了城堡的地下基石,它又是碰撞又是撕咬,卻怎麼也突破不了障礙。
單純的石料是敵不過利齒的,鲨魚骨應該是撞到結界了。
他試着把自己往下沉,沒有效果,這裡不是泥土,沉不下去。控制幽靈也幫不上忙,幽靈碰不到劍。
能用的隻有實驗台上的幾個腐屍,腐屍的力氣不足鑿穿基石,他下令讓腐屍把劍丢進煉金爐裡,用木材的灰燼把劍蓋好。
僞裝完畢,他讓自己進入睡眠。
短暫的下落,靜止。
漆黑的視野裡,明晃晃的數字3500格外紮眼,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沒有劍,他還有魂火。
靠着和魂火之間的特殊感應,他知道釋放成功了。魂火在周圍散落,當數量達到三十二朵的時候,再也招不出更多。
他把魂火的位置降低一尺,這樣可以包住那些看不見的石頭。
魂火靜靜燃燒,許久,分數還是沒有變動。
時間漫長得逐漸失去意義,唯一可以看到的數字也失去了形狀……
等他分辨出比漆黑更黑的影子,感覺到有人在附近的時候,那人正要走開。
埃蘭想用意念的聲音喊住他,然而太久不說話,一時忘了怎麼發音,隻發出一連串喂喂喂哎哎哎的聲音。
比漆黑更黑的影子猶豫了一下,往前走了幾步,最後停下。
死神的聲音傳來,帶一點惋惜:“被詛咒污染,不合條件,契約失效。再見吧。”